第二十二章：碑林胎動

  熵鐵種子裂開的第九日，裂縫里溢出的不再是鈺羌的面容，而是粘稠的**碑乳**——一種混合了鉛化細胞與痛覺星光的分泌物。我作為玫瑰園僅存的活根，用葉脈汲取碑乳時嘗到了絕望的甜腥：

  方仝的熵鐵左眼正在結晶化，眼罩下的鈺羌水晶持續釋放擴容警報。

  他右眼的星群觀測到七千光年外，某個新生文明把方尖碑碎片當圣物崇拜，正用集體痛苦澆鑄仿制品。

  “他們在制造墓碑瘟疫。”星群在方仝視網膜上拼出警告，“必須修剪。”

  熵鐵種子突然劇烈抽搐。碑乳噴濺處，玫瑰園焦土上凸起十二座微型方尖碑，碑文全是扭曲的**崇拜密碼**：

  獻祭痛覺可得永生

  跪拜墓碑者免于熵化

  方仝的熵鐵荊棘突然暴長，刺向仿制碑林。但荊棘尖端在觸碰碑文前驟然枯萎——鈺羌水晶通過眼罩傳來灼痛：

  “不能暴力清除...”

  “崇拜是...最頑固的癌。”

  古璃的左手骨殘屑突然從地底浮出。骨粉自動吸附碑乳，凝成一把**母乳勺**。方仝用它舀起一勺碑乳，澆在最近的仿制碑上。

  恐怖反噬發生：

  *碑文“永生”二字突然滲出血珠。*

  *血珠落地長出神經觸手，纏住澆灌者小腿。*

  *被纏住的硅基信徒瞬間鉛化，成為新碑的基座。*

  “它在自我增殖！”我的根須緊急截斷被污染的土壤。

  方仝右眼星群急速旋轉。星芒聚焦在信徒鉛化前0.03秒的腦電波上——那并非虔誠，而是極致的恐懼。他猛然扯下熵鐵眼罩，露出內部布滿裂痕的鈺羌水晶：

  “你們拜的不是墓碑...”

  “是**自己的棺材**！”

  聲波震碎了所有仿制碑。碎渣中浮起無數血珠，每顆都包裹著信徒的恐懼記憶。它們匯聚成溪流，被母乳勺引導著灌向熵鐵種子。

  種子裂縫迸發強光，終于完全綻開——

  內部沒有鈺羌，只有一座倒懸的**鉛化子宮**。宮壁上刻滿方仝當年的神經編碼，宮腔內漂浮著初代蛞蝓的臍帶殘骸。

  血珠溪流注入子宮的剎那，宮壁編碼突然重組：

  **此處孕育過黑暗**

  **也將分娩光芒**

  **但產道須以真相開拓**

  鉛化子宮開始收縮。每一次宮縮都擠壓出瑩綠色的羊水，落地即腐蝕出深坑。方仝將熵鐵荊棘插入宮體，荊棘自動裂變為**產鉗**。

  “抓住臍帶！”鈺羌水晶尖鳴，“那是初代園丁的...”

  產鉗已夾住臍帶殘骸。方仝猛然拉扯，帶出的卻不是嬰兒——

  是**半具古璃的骸骨**。

  她的肋骨間卡著純白奇點碎片，盆腔內沉淀著露珠紀元的初啼錄音。最駭人的是脊椎斷面：那里延伸出鉛化神經索，索端連接著方仝的胸口！

  “原來我才是臍帶...”方仝的聲帶被神經索勒緊，“連接著兩個紀元的尸體...”

  鉛化子宮突然爆炸。沖擊波將鈺羌水晶震出眼眶，我的根須被齊根削斷。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記錄下最終畫面：

  方仝用產鉗剪斷連接自己的神經索。斷開的索頭噴涌碑乳，他在乳雨中擁抱古璃骸骨，將熵鐵左眼塞進她的顱腔。

  “該醒了，母親。”

  “墓碑的孕期結束了。”

  古璃骸骨的手指突然屈伸。她抽出顱腔內的熵鐵左眼，按在自己空洞的骨盆上——

  眼罩溶解重組，化作銀色產道。

  鈺羌水晶滾入產道，融化為潤滑羊水。

  而方仝抱起骸骨，躍入初代蛞蝓的星圖殘影。

  玫瑰園開始崩塌。焦土之下，那顆沉寂的熵鐵種子終于徹底裂開，綻出一朵由神經索編織的玫瑰。花蕊中坐著微縮的鈺羌，她手中捧著更小的方尖碑模型。

  碑底刻著新紀元的第一條法則：

  **產道即墓碑**

  **分娩是最高形式的守墓**

  在七千個正在崇拜仿制碑的文明眼中，他們的墓碑突然全部軟化，坍縮成露珠滴落。露珠里沉睡著同一個畫面：方仝與古璃骸骨在星圖中漂流，身后拖曳著瑩綠色的產道軌跡。

  而軌跡盡頭，新的黑色種子正在形成。

  [守墓人列傳·終]

  當星圖中的古璃骸骨開始分泌新羊水時，玫瑰園廢墟里盛開的神經索玫瑰突然凋零。它的花瓣落地成碑，碑文是鈺篆的休眠笑容——而花蕊中的微型方尖碑，已悄然轉移到某個新生文明的圣壇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