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5章
紀斐言沒想到沈燮安會打電話給他。
在他的通訊記錄里,沈燮安這個名字出現的頻率實在少之又少。回想過去,他和沈燮安之間的所有交集幾乎都是由紀懷星而起。
沈燮安是紀懷星的戀人,而他只是在少時因為一顆水果糖對他心生仰慕。那一年沈燮安還只是紀懷星的同學,而他也并不了解沈燮安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他在僅一面的緣分里愛慕了幻想中的人許多年,直到十六歲時,父親車禍身亡,他被紀懷星接走,再一次遇見沈燮安。
那是孽緣的開端。
同一屋檐下,他回避著他們之間無數個夜晚的親密,就像回避著那個并不了解他的自己。
他只是沒有想到,他壓抑在心底多年的微妙情愫,沈燮安竟是知情的……
現在紀懷星還活得好好的,沈燮安不再反復折磨他,他反倒輕松了許多。除去和紀懷星有關的事,他們其實更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洗澡的四十分鐘里,沈燮安給他打了三通電話。
多半是有要事。
他沒有回撥,然而幾分鐘后,沈燮安又一次打給了他。
這一回,紀斐言接聽了電話。
“怎么不接電話?”沈燮安語氣里有些許不滿。
“在洗澡,沒聽見。”
“哦,不忙吧?”
“你有事嗎?”
“懷星最近比較忙,讓我有空打電話問問你出院沒有。正好之前的簽約合同也已經擬定了,你看你什么時候方便,我讓姜銳負責你的簽約事宜。”
這句話后,紀斐言很久沒有出聲。
上輩子他跟環耀影視簽了十年的經紀約,被沈燮安雪藏到死的那一天,都沒有拍過一場像樣的戲。
他受夠了沒有自尊的生活。
“沈總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不打算簽約了。”
“你說什么?”沈燮安愣了一下,“紀斐言,你當簽約是兒戲?”
“只要合約沒有簽訂,就不會生效,在正式簽約之前,我也都有反悔的權利,不對嗎?”
“紀斐言,你怎么回事?簽約的事不是早就說好了嗎?”
因為有紀懷星這層關系在,這次簽約給了紀斐言相當大的讓利,連合同都是沈燮安親自擬定的。
他沒想到紀斐言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反悔。
“我現在沒興趣了。”
“紀斐言你……”
“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切斷通訊后,紀斐言將手機扔到一旁,拿起毛巾,將半濕的頭發擦干。
鏡子里倒映出他二十二歲的面龐,一張脫離了稚氣,介于成熟和青澀之間的青年面龐。
而那雙漆黑的眸子之下,是無數角色的影子。
每一次面對這張臉,他都有一種強烈的陌生感,仿佛身體里還住著另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那個人不出面,不出聲,藏匿在他靈魂深處,像一個伺機而動的惡魔,寄生于心臟深處,隨時隨地將他吞沒。
這是過度沉浸角色的代價,也有導演將這稱之為弊端。成就角色、卻毀掉自己的弊端。
這張臉其實和紀懷星一點都不像。
紀懷星的五官偏向精致柔和,而他的眉眼更加深邃清冷。
紀懷星的氣質憂郁純冽,而他身上卻總有一種淡漠的疏離。
在上輩子秦煜時邀請他拍戲時,他曾問過一句:“為什么會找上我?”
他知道秦煜時也是紀懷星的朋友,是紀懷星合作多年的搭檔,而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和沈燮安之間的事。
秦煜時只說了一句話:“我只在乎你適不適合角色,對我這部電影來說,你就是最適合的人選。”
當時的紀斐言并沒有完整地看過那部電影的劇本,但他依稀記得許多人對男主角的評價:心如止水、內斂沉郁。
一個脫離世俗、不可揣測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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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上午,紀懷星來電影學院配合新電影的宣傳活動,場面一度十分熱鬧。
紀斐言也去了,只不過戴著帽子和口罩坐在后排,包裹得相當嚴實,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大明星不想被人認出來。
紀懷星今天穿了件米色的呢子大衣,配上高領毛衣襯得人格外溫柔和穩重,左手手腕佩戴的紫檀木手串紀斐言見過,不知是不是沈燮安送的,價值不菲,是開過光的上品,紀懷星這些年鮮少離身。
到了提問環節,粉絲爭先恐后想要被紀懷星點名,紀懷星的視線幾次掠過紀斐言,最后都沒有叫他,而是叫了他身邊的人。
他知道紀斐言不喜歡這樣的場合,所以從不會去勉強他。
宣傳活動持續了整整一上午,結束之后,紀懷星給粉絲一一簽名,紀斐言也去排了個隊,排在最后面,一直到下午三點才輪到他。
拿到紀斐言的簽名板時,紀懷星眼中劃過一絲驚詫,無奈地笑了:“怎么你還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