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圍人群不再密集，安吉爾直接從鏡面中鉆出，身形同時變化，長發轉為栗色，面部五官蠕動著移位，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名相貌普通的年輕女性。

  她理了理身上的休閑長裙，買了張博物館的門票，跟著人群進入了展覽廳。

  由于今天不用自己動手，安吉爾只是遠遠綴在威廉·賽克斯和他的女伴后面，不時駐足觀看玻璃柜內的展品，閱讀詳細的歷史典故，徜徉在魯恩王國千年的歲月之中。

  “比起羅塞爾大帝展覽中‘代表人類文明光輝’的黃金馬桶，凝聚著人類集體智慧的文物更加飽含歷史的厚重感……”

  安吉爾視線掃過一幅500年前的油畫，用她少得驚人的歷史知識評價道。

  “我倒是認為某些靈光一現的發明或改良，比周期性的歷史重復重要的多，比如蒸汽機，比如‘愛國衛生運動’……”

  她身后傳來一聲有些熟悉的話語，那瞬間的靈覺觸動和腦中的記憶讓她變得有些圓潤的臉頰抽動了一下，而后才回過頭去。

  頭戴半高禮帽，腋下夾著手杖，五官相當耐看的道恩·唐泰斯正一臉謙遜的笑容，站在她身后，旁邊跟著一位年約四十的消瘦男子，應該是他的管家或貼身男仆。

  “隨意搭訕可不算是魯恩的紳士所為。”

  安吉爾揚了揚眉，和克萊恩保持一定距離，開口道。

  “謙遜和保持社交距離是美德，但在學術問題的討論上，真誠和堅持才是第一位的。”克萊恩按了按禮帽，微微彎腰致意，“我是道恩·唐泰斯，來自迪西的商人，不知該如何稱呼你？”

  他還拽上了，不會是在借機立“人設”吧……安吉爾有些無言地看著克萊恩的動作，輕哼了一聲回答道：

  “叫我艾琳吧。”

  與此同時，她右手抬起，狀若不經意地把三個手指搭在連衣裙的領口蕾絲邊的位置。

  克萊恩那剛剛還滿臉微笑的表情僵住了一瞬間，連后面的話也不會說了。

  果然，他甚至都沒認出我……安吉爾暗笑著，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向威廉·賽克斯的方向走去。

  ————

  看著“艾琳”遠去的背影，克萊恩好一會才從尷尬中恢復，看向了身旁的管家瓦爾特，后者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視線也固定在前方，給足了自己雇主面子。

  “瓦爾特，剛才離開展柜的那個男人……帶著女伴的那位，你認識他？”

  發現偽裝后的安吉爾正在悄悄跟蹤那對男女，克萊恩迅速找了個話題，詢問道。

  他其實走入這個展廳時就對那兩人有些好奇了，那名男性穿著昂貴的正裝，手杖價值數十鎊，長相卻偏老，手指手背干枯粗糙，仿佛經常干粗活，女性與他貌合神離，八成是情婦而非真正的伴侶。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管家遠遠就看到了那名男性，表現出了明顯的驚訝。

  “是的，唐泰斯先生，我在上一任雇主康納德子爵那工作時，和他有過接觸，他叫威廉·賽克斯，曾服務于拉斯廷伯爵，埃德薩克·奧古斯都王子，在王子殿下逝世后，成了另一位子爵的執事……我只是奇怪為何會在這里見到他。”

  在魯恩，擁有實地的爵位經常以封地而非姓氏稱呼，拉斯廷是王室的傳統領地，曾為埃德薩克所有。

  威廉·賽克斯，曾經為埃德薩克王子工作……他難道就是安吉爾在信中說過，特莉絲計劃接觸的目標？

  克萊恩聽著管家的介紹，心中了然，他倒不擔心身為半神的安吉爾會遇到什么問題，只是覺得在沒做好萬全準備時就對這個威廉下手，很可能會打草驚蛇，讓他背后的王室派系警覺。

  當然，風險大，利益也同樣巨大，只要從威廉口中得到重磅線索，很可能就可以鎖定這支王室派系的具體人員，而在大霧霾中差點和王室對立的三大教會必然不會放過這種削弱王室的機會，一定會追查到底的。

  我自己都有點想參與進去了，但在獲得安提哥努斯家族筆記前，我不準備深入大霧霾事件的調查，只能先交給安吉爾……

  克萊恩暗嘆一聲，決定忍耐好奇和擔憂，不過度涉入安吉爾的目標，在瓦爾特的繼續介紹中不斷點頭，適時打斷了對方，道：

  “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走吧，我們去‘背誓之戰’展廳看看。”

  ————

  混在人群中，安吉爾跟著威廉·賽克斯和他的女伴幾乎逛完了整個博物館，直到接近中午才離開。

  原本以為他只是在自己的情婦面前顯擺一下對文化藝術的興趣，沒想到他是真的在逛展覽，而且對魯恩的歷史研究頗深……安吉爾感慨著，看到威廉和克萊恩扮演的道恩·唐泰斯“偶遇”后，順勢離開博物館，前往街對面的旅館，登記入住，鉆進三樓的一間套房就沒了動靜。

  大中午的開房間，恐怕沒什么好事。

  她暗笑一聲，正準備找個地方鉆進鏡中世界，觀察威廉在房間里做些什么，突然感到旁邊的一條巷子中有些許動靜。

  沒人在巷子里，但靈覺有提醒，不會是特莉絲隱身在那吧？

  安吉爾走進小巷，看到一身黑裙宛如女鬼的特莉絲顯出身形，靠在墻邊。

  “我很好奇，您是為了一直跟蹤威廉·賽克斯才進了博物館的嗎？為什么不直接在門口等呢？”

  見她走進小巷，特莉絲用疑惑的語氣問道。

  她言語上還保持著對上位者的尊敬，但在安吉爾聽來刺耳無比，仿佛在嘲笑她花了兩個小時在博物館里漫無目的地亂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