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主現身
南楚京兆府尹自覺自己是個廉潔奉公,愛民如子的好官,所以在仕途上是十分坦順。但是最近他覺得自己的仕途遇上了坎坷,是極大的坎坷。因為區區一樁商戶人家的案子,他已將接連被好幾個上司訓話,就連一向賢仁的元康帝,看他的眼神也隱隱透著古怪!
于是,京兆府尹日夜愁悶不已,連帶著頭發掉了一大把,讓本就不豐裕的發量,少得可憐。臉色也因為吃不下睡不好,蠟黃泛青,連往日里最癡纏的小妾見了他都躲,這下他更愁了。
這日一早,他照例起床洗漱,才用了早膳,站在后衙園子中,準備尋幾位府中的門客和師爺商討商討解決這件事情的辦法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鼓聲傳來,是有人敲響了衙門口的鳴冤鼓。
京兆府尹驚得將手中扇子往上一拋,只見那柄山水團扇,凌空而起,然后穩穩當當的落在了自己頭上。啪嗒一聲,光亮的額頭,當時就被砸的紅腫一塊,身后小廝連忙上前,京兆府尹一面揉著額頭,一面恨恨道,“走,去看看是誰?”
于是乎,一派升堂儀式后,穿戴整齊的京兆府尹看著堂下或站或跪的幾人,只覺自己不僅頭疼,連牙根也疼的厲害。
坐下的師爺見狀,搶先呵道,“怎么又是你們,前日不是說了么,尸首上疑點頗多,仵作已經在查看了。這見天的來催,知道的是你們嫉惡如仇,不知道的,還以為衙門口的鳴冤鼓可以敲著玩!”
來人正是錢家的人,不過,今日有了一兩張陌生的面孔。
為首是錢家這輩掌事的錢三爺,他略微抬手,臉上的笑容寡淡的幾近無,十分冷漠,全然沒有幾日前恭敬態度,“這事情過去這些天了,大人也該給小的一個答復了,何況還牽扯了人命關天的大事,饒是她如何身份尊貴,也不能草菅人命!”
京兆府尹瞅了他兩眼,被他話中的身份尊貴的言辭拉開了腦中的一根弦,摩挲兩下最近新蓄留起來的胡須,“你確定要本官給你一個答案?”
錢三爺揚了揚手中的玉佩,面笑皮不笑道,“都說大人是愛民如子、再世青天老爺的好官,草民等著大人為草民和被害的一家老小聲冤!”
“既如此,你要替死者狀告當朝公主,按著規矩,你且先領了二十板子,本官才好審案子!”京兆府尹將驚堂木重重一砸,將錢三等人胡的一愣,瞬間便有幾位衙役拉著錢三往外走去。
“大人何意?”錢三問道,“小人是被害,如何還要挨大人的板子?”
坐下的師爺不咸不淡道,“按著律法,平民狀告宗室皇親,先要領上二十板子,府尹大人也是按著規矩辦事!”
錢三這下也端不住這高冷的姿態,大呼冤枉,“小人狀告的是茗衣鋪子盜用,小的高價購來的香囊球的圖紙。如何攀扯上了皇室宗親,大人莫不是祈福小人一家沒人做官不成!”
這話錢三說的也是有些底氣在,錢家雖然是商戶出生,但自從他父親錢老太爺起,便讓所有兒女都讀書習字,雖然眾多兒子中,只有錢六老爺考了十年,終于考中了同進士,放在地方上做了小小縣令。
但錢家也算是脫了商籍,成了官宦人家。后來這輩中錢家長孫和次孫都很有出息的中進士,在六部任職。錢家前幾年還將嫡長孫女嫁進張家,雖然嫡長孫女次年便因難產過世。但她留下的那位張大姑娘,卻是養在張老夫人膝下十分受寵。
但是,這話落在了,高坐堂上的京兆府尹耳中,就不是那么順耳了。只見他身子微微前傾,冷冷的看著錢三道,“你不告公主,說什么任她身份高貴如何?你只告茗衣鋪子偷了你家的圖紙,用的著天天來衙門催三催四的問?”
錢三踟躕不語,看向今日一同跟來的幾人,其中有一天青色長袍書生模樣打扮上前一步,“茗衣鋪子是公主名下產業,茗衣鋪子中這事牽扯到了錢家和魯家,錢家丟了銀錢,魯家一家大小丟了性命。這事的苦主是魯家和錢家,但魯家一家老小如今還在義莊上躺著,如何能爬起來擊鼓鳴冤?”
這話說的十分犀利,只看京兆府尹臉都氣青了幾分便知。這人張口便是魯家死絕了,這才由錢家出面。如此一來,錢家倒成了忠善之輩,而京兆府尹大人若是真的將錢家的人過一遍棍棒,倒是京兆府尹冷情冷血了!
“大膽!”師爺怒喝道,“魯家是否還有人存世,我們衙門自會查問,倒是你們一口一個魯家死絕了,倒是稀奇的很。從案發到現在,魯家人的尸首,不見你們出來理,如何知道魯家人死絕了?”
在外嗑瓜子看熱鬧的百姓聞言后竊竊私語,不少議論聲都說錢家做生意不老實。
“公主富有千戶,區區小利,于公主而言不值一提。公主尚在京郊清凈寺為先帝守孝祈福,公主仁善不計較,你們倒是蹬鼻子上臉了!不過,既然你們非要如此,本官倒是不能不允,去給京郊清凈寺汝安公主送消息,請她明日進京一趟!”京兆府尹虎著一張臉沉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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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下幾人聞言后,立時變了臉色。若是這京兆府尹,真的將軟公主的大駕請了來,依著汝安公主在民間的名聲和年紀,錢家這場官司是本根就沒有贏面的。
正在幾人踟躕間,京兆府尹欲退堂會內室,卻突然被一人叫住。
“府尹大人且慢,咱家有事要稟!”一道沉沉的聲音從衙門外,人群后傳來。
眾人都自行讓出一條路來,堂上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面白無須的青年男子進來,他身后還跟著一個年約二十上下的女子。
“不知公公是哪個宮里伺候的?”京兆府尹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眼,又聽得他自承咱家,便知他是內侍。
那人微微欠身,算是行禮,“咱家是承歡宮大總管,在汝安公主、廉郡王和慶寧縣主跟前兒伺候。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人身上,來人正是朱公公。
朱公公正了身子,他道,“咱家封公主之命,將流落在庵中的魯姑娘送來。”身后女子小步從朱公公身后挪開,有些畏縮的看了眾人一眼后,又飛快的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