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當假酒的第八十二天
【八十二】
鋪天蓋地的追殺,防不勝防的冷槍,無數只比毒蛇更毒的眼睛在暗中死死盯住他,只等他稍露破綻便給出致命一擊,諸伏景光這些天并不好受。
避無可避,黑衣組織果真是手眼遮天。
他靠在一處天臺壁上,點燃煙,隨即沉默地望向遠方。
從廢棄工廠的樓頂望去,收進眼底的一切都顯得死氣沉沉。天上不見云彩,星星在未亮的天空里黯然無光。一切景物都是灰色的,更遠一點的房屋亮起點點光輝,更顯寂寥。
孤零零的馬路上駛過幾輛無名無牌的車輛,賊心不死的組織成員現在大概在另一個錯誤的地點撲了個空。
再等等,等絕對安全后,再離開就好。
他把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抖了抖煙灰。諸伏景光很少抽煙,甚至在有段時間很厭惡煙草的味道,但也不得不承認,偶爾來一根煙確實可以舒緩緊繃的神經。
距離身份暴露已經將近二十天。
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平日稍微和蘇格蘭走的近的那么一點點的波本被貝爾摩德拎走做別的事,在前十幾天根本難以脫身,直到最近——降谷零才來信說,把貝爾摩德打發走了,在找機會和他會合。
底層的成員還是蠻好應付的,輕輕松松就能解決。難的是代號成員,也是真正盯上了他的那一批人,每次甩掉都要花不少精力。
“……”
用于聯系組織成員的那部手機被他早早遺落在安全屋。他不清楚雪樹酒之前說的“要辦的事”辦完沒,也不清楚他現在遭到的追殺里有沒有她的手筆。
大概是有的吧。快二十天了。
畢竟三個月前,在一起的那晚上,就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啊。“如果有一天收到追殺你的命令,我會毫不猶豫地照做的”什么的。
雖然早就接受這個事實,但想起她平靜又淡漠的那雙眼時,近三個月的溫存化作苦澀的痛,和疲憊一同抑在心口。
猩紅色的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氤氳升起的煙霧試圖模糊他的眉眼。煙味有些太重了,諸伏景光把沒過三分之一的煙頭扔到腳底踩滅。
再過十分鐘就走吧——這個夏天快要過去了。
入夜的晚風漸涼,諸伏景光靠在半人高的天臺壁上,動作突然微不可察地一頓。
唯一通往天臺的樓梯只有水塔邊上的鐵架樓梯,以人的重量,踩上這種梯想不發出聲音近乎是不可能的事。
輕微的腳步聲在此時顯得格外刺耳。
他眼里劃過一絲暗色,手上的槍已經上膛,正對通道的入口。
竟然還有沒甩掉的追兵嘛……
門被推開,來人緩緩從陰影之中走出,一席他眼熟的長款黑衣,連抬眼的動作都不急不緩,一雙他熟悉無比的黑瞳和天臺外的他對視。
“……”
——她的臉色好像比上次見面更蒼白了些。這是諸伏景光的第一個想法。
真是好久不見啊。這是他的第二個想法。
怎么偏偏是……。這是第三個。
來的人是諸伏景光最不想面對的人。
握槍的手不可遏制地緊了一瞬,他斂去眼底的暗色,雪樹酒的手插在大衣的兜里,不難看出那把格.洛.克的形狀。
……如果生死相向的人是筱原奈己,他自認下不了手。
某個念頭幾乎瞬間在心底生根發芽。
——
而另一邊,幾乎六天不眠不休才找到蘇格蘭蹤跡的筱原奈己抿了抿唇。
走到這棟樓前,她把要說的話在腦子里排練了無數遍,可走到他跟前時,想好的說辭莫名其妙地堵在嗓口,一個字也說不出。
組織的追殺換誰來了都不好受。
蘇格蘭的狀態看起來確實說不上好,衣角有些凌亂,眼神里也帶上幾分以往不見的疲憊。
……面對她的神色很冷,是筱原奈己從來沒見過的那種冷,冷的人心跟著發疼。
她無暇顧及這些。
“我分享了錯誤的位置信息,給所有組織成員。”
“時間會有很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筱原奈己把手從口袋里拿出,在對方有些訝異的微微挑眉下舉起雙手,做出無害的姿態,示意自己沒有和他槍對槍的打算。
同樣是臥底搜查官,她最清楚臥底身份敗露時可能會有的心思。雖然不清楚蘇格蘭是不是那類人——但以防萬一,現下離這么遠,她不一定止得住他。
“……”
諸伏景光舉槍的手在空中滯留了十幾秒,似乎在評估這句話的真假。
他放下槍。
這是有的聊的意思了。
筱原奈己在心里舒了口氣。把自己的手.槍輕放在原地,這才緩步靠近他。
身份暴露之后,或許不能再稱他為蘇格蘭了。但綠川曉不是他的真名,筱原奈己也不知道該叫他什么。
“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