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分手
霍逸眉頭緊擰,眸光霎時間凌厲起來,怒聲道:“裴伯玉,你是瘋了不成?”
“原來是霍世子。”裴璋神色淡淡說了句,仿佛此刻才認出他。
阮窈趁著霍逸向他發怒的間隙,一把甩開他握住自己的手,飛快地往裴璋懷里撲去。
他并沒有躲開,而是任由她抱著。
鼻尖聞著裴璋身上熟悉的清苦藥味,她裝出一副受了驚嚇的模樣,扯住他衣袖的手還刻意顫了兩顫。
霍逸站著未動,面容大半隱在了昏暗之中,眸光卻晶亮得嚇人,沉沉向她逼視而來。
四周的空氣仿若凝固成冰,阮窈連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滯了一滯,將裴璋的衣袖揪得更緊。
“原來霍世子在這——”一身絳紫官服的陸九敘快步走來,一雙鳳眼笑得微彎,渾然不以為意,若無其事地請霍逸回酒宴,“孫大人正四處尋世子……”
裴璋側目看了重云一眼,他這才緩緩收起手中箭。
霍逸臉色鐵青,視線總算從阮窈身上移開,目光陰沉地掃過裴璋,不再停留,大步流星走出艙室。
走過重云身側時,他步伐頓了頓,話中含了幾許意味不明的譏諷,“裴大公子竟也有今日,行事全然不顧分寸,當真是可笑。”
“光線朦暗,一時看走了眼,”裴璋語氣并無什么起伏,只慢條斯理地說了句。
霍逸聞言后,發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勁瘦的手臂向旁一揮,頭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也不知他做了什么,重云手中的弓弦猛然斷裂。
眼看著一把好弓遭受折損,重云眉目間的痛惜壓都壓不下去。
見霍逸走了,阮窈仍揪著裴璋的衣角,有些不安地抬起頭,悄然打量他的面色。
他臉上瞧不出多少喜怒,正垂眸看著她的發頂,隨后淡聲提醒她:“可以松開了。”
阮窈下意識向著他目光凝落之處摸去,手頓時僵了僵。
她今日分明簪了一對垂珠釵,其中一支卻不翼而飛,也不知是掉在了何處。
且她以身子不適的名義躲在艙中,偏偏裴璋推開門的那一刻,霍逸正從身后抱著她,而她此刻發鬢凌亂,著實是有口難辯……
阮窈越想越有幾絲莫名發慌,便如往常那般拽住他的衣角不放,咬了一下唇瓣,楚楚可憐地看向他,低聲喃喃道:“他方才嚇壞我了……幸好公子來得快……”
裴璋神色平靜地望著她,卻并未出言安撫,只是說道:“他與你似乎是舊識。”
“只是當初在燕照園時說過幾句話,”阮窈委屈不已地向他解釋,“我對此人向來避之不及,不曾想都到了錢塘,竟還會被他纏上……”
說話間,旁人早已識趣的退下了。
入夜后的風略帶了一絲清涼,湖上的絲竹之聲也忽遠忽近。畫舫檐下懸掛的燈火流淌于湖水中,映了二人滿身朦朧燈影。
裴璋神色莫辨,點漆般的眸幽深而黑沉,直直地望著她。
“言而無實,罪也。”
他的話像是一盆浮著碎冰的雪水,猝不及防從頭潑下,傾了她一身。
阮窈眼皮驀地一跳,瞬時間便聯想到許多不祥的預感,一股涼氣繼而從心口竄出。
她只能偽作聽不懂,眸中頃刻間便浮起一絲淚意,顫聲道:“公子這般說是什么意思?方才的事實在非我所愿,若早知會這樣,我不如就在住處等著公子,也免了這番擔驚受怕……”
裴璋看著她的眼淚,忽而沉聲道:“霍逸與何硯不是易與之輩,更非是你能隨意招惹的人。你行事不顧及后果,卻未必回回都能如此走運,遲早要惹火燒身。”
“可我從未想過要招惹他們,”阮窈一顆心直直沉了下去,仍舊噙著淚辯解,“種種事端并不由我說了算,可我真心想要跟隨的人只有公子而已。”
他只是望著她,并沒有反駁,而是淡漠地抿起薄唇,“那沈介之呢?若非你有意接近,他又何來求娶你的因由。”
裴璋話語不疾不徐,眉目間卻有微不可見的銳利一閃而過,她近乎可以從他眸中望見自己蒼白的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阮窈用力掐著掌心,另一只手仍攥著他的衣角,低低說了句。
話音才落,她的手就被他輕飄而不容拒絕地拂了下去。
“倘若問心無愧,如實說便是,也不須再以眼淚做出矯揉之態。”裴璋語氣平淡如常,話中也并無鄙薄苛責之意,只是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燈影明暗不定,只襯得他面容愈發疏冷,就像是一尊無情無欲的佛像,垂眼看她煎熬流淚,自己卻靜穆而淡漠,仿佛只是望著神臺下某個罪業加身的愚人。
而阮窈忽然如夢方醒。
裴璋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高門公子,更是纖塵不染的貴人。他從出生起便受數不盡的圣賢書濡染,諸多美名加身,興許在他的人生中,見都不曾見過像自己這般的人。
少時在爹娘阿兄面前,她要為了寵愛和憐憫而做個乖巧柔順的女兒。
后來她為了保全自身不受欺辱,并堂堂正正活著,只得用自己這身皮囊作為微弱的賭注,以求這世上能有為她而留的小小一隅。
細細想來,裴璋從未張口問過她的過去。相較于在她身上究竟發生過什么,他似乎更在意圍繞著她的這幾個男人。
阮窈不是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