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臥病
msp;燭影婆娑,花枝輕搖,使得這份夜色格外迷離,不似人間。
“公子從不喝酒嗎……”連阮窈都酌了兩杯,此刻臉泛紅霞,微帶著酒暈,輕笑著問他:“這又是何故?”
“酒失覺知相,與狂藥無異。”裴璋看了她一眼,淡聲道。
阮窈酒后那份飄飄然便被他剝去了兩分興致。
“古有遺諺,堯舜千鐘,孔子百觚,古之圣賢無不能飲也,公子又何不嘗試一番……”她不禁有些好笑。
衛國從宗室到庶民,無有不愛飲酒者,竟也有像他這般古板的人。
裴璋見她一本正經地勸酒,眸中閃著亮光望向他,好似覺著自己這番話十分有道理,不由微微失笑,“這不過是戲言,非實然也。”
“當真是假的嗎?公子莫不是誆我……”阮窈狐疑道。
裴璋點到即止,并不與她多辯。
二人沿著紗燈往外走,沿路行過一座軒堂,軒內明燈恰照出一對男女的身影來。
四下幽靜,軒堂中旖旎的交談聲也隱隱可聞。
“殿下當真不怪罪我……”女聲分外嬌柔。
“癡兒。”男子輕輕喟嘆,又有幾分無奈,“當日之舉,你也是不得已,往后再不許如此。”
這聲音十分耳熟,阮窈立時聽出堂中人是瑟如和蕭寄。
裴璋微蹙了眉,瞬時間轉身便走。
她心里很有些稀奇,卻不能當著裴璋的面聽墻角,只好也隨著他邁步。
“那殿下莫要負我……去洛陽后……”瑟如一句話未說完,便難耐地嚶嚀了聲,在夜色里聽起來極為曖昧。
阮窈不由自主悄悄回望了一眼,見二人已是交纏在一處,連忙又轉回目光。
本朝民風開化,男女間交往并無諸多束縛,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她再去瞧裴璋的神色,見他目光很靜,輪廓在柔和的紗燈下更顯清冷,恍然間像是一尊玉佛。
阮窈不合時宜地想起端容公主曾評斷他的話,唇角便不禁翹起。
直至走遠,再不聞方才軒堂中的風月之聲后,裴璋才微不可見緩下步伐。
若要斷酒法,醒眼看醉人。
蕭寄太過年少,輕而易舉便被色相所迷,故而行事失了分寸。
且他尚未成婚,倘若從江南攜一名樂籍女子回洛陽,更于自身并無益處。
不值。
裴璋很快察覺到阮窈在笑,他薄唇緊抿,繼而心中莫名生出幾分許久不曾有的煩躁。
若是尋常女郎與男子撞上此事,合該有些許羞赧,而她卻不知在想什么。
總歸不會是好事。
*
次日,陸九敘來玉泉院議事后,本都走了出去,卻忽然折返回來,問重云取阮窈早上送來的花餅。
陸九敘笑吟吟揣起食盒,繼而看到裴璋手里端著的藥碗,又立刻換上一副目不忍視的神情。
“量腹而食。”裴璋輕飄掃了他一眼,涼涼說了句,“糕點多吃無益。”
“季娘子做的點心適口罷了,”陸九敘不在意地笑,“總歸我也快走了。”
裴璋眸光微微動了動,再未多說。
陸九敘啟程前又來了玉泉院一回,得知今日并無花餅可取。
“季娘子不送了么?”他納罕道。
重云看了眼書房,悶聲悶氣地點頭。
*
阮窈得知裴璋病倒,連玉泉院都出不了的消息后,第一時間便跑去院子外頭想要看望他。
馬車上的那晚,她隱隱約約覺察到裴璋似乎對她的確略有幾分不同。
可也僅僅是幾分,遠遠不足夠。
重云瞧見她,面色冷然中帶著怒氣,一個字也不和她說,只是不許她進去。
阮窈便去同重風說好話。
他倒是勉強幫她傳了話,出來時目光頗為無奈,“公子病中不愿見客,娘子還是回去吧。”
“那公子是什么病,他有沒有事?”阮窈語氣緊張,追著二人又問了幾句,話中都帶上了哭腔。
重云幾乎冷哼出聲,忽然轉身拂袖離開。
這火氣來得莫名其妙,阮窈一臉云里霧里,最后只好聽了重風的勸,先行回去自己的住處。
*
因在病中,裴璋披著件寬大的外袍,面色蒼白的倚坐在榻上,并未束發。
一頭墨發披散而下,襯得他眉目比之平時多出幾分冷倦之意,風骨峭峻。
門外的聲音再耳熟不過,細細軟軟,像是鳥雀嚶嚶,又帶上了哭腔,求個不停。
重風進屋才說了個口頭,裴璋就打斷他,“不見。”
短短兩個字,他也費力低咳了好幾聲,額上又滲出細密的汗珠,連眼角都微微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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