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國營糧油店開門營業。

  王振華蹲在一棵大樹下，遠遠看著大舅抱著油罐進店。

  半個小時左右，大舅抱著油罐出來，臉上都是興奮。

  一個人一次買五十斤大豆油太扎眼，會被懷疑投機倒把。

  “店里還有大豆油，你快去買。”董家旺興高采烈地道。

  “大舅，你先把油送回家。”王振華把車上的空油罐抱下來。

  董家旺點點頭，推著雞公車走人，大概一個多小時后，他又推著車來到。

  王振華抱著油罐走進糧油店。

  店里掛著小黑板，今日供應豬油0.4元，大豆油0.8元。

  貴嗎？不貴！有錢沒票買不到。

  “售貨員同志，我買二十五斤大豆油。”王振華把購油票給她，再拿出來二十塊錢，把油罐放在桌子上。

  售貨員名叫孫愛華，二十歲左右，扎著兩個麻花辮子。

  “今天真是奇怪，剛才也有人買二十五斤油。”孫愛華笑道。

  她露出兩個小酒窩，核對鈔票和油票，指揮王振華把陶罐放在磅秤上。

  撥動游碼去皮，擰開大油桶的水龍頭，黃澄澄的大豆油流進陶罐中。

  水龍頭的出油越來越小，最后從流變成滴。

  “沒油了。”孫愛華重新調整秤砣，“同志，只有二十斤。”

  王振華笑了。

  有錢沒票買不到油，有票沒錢買不到油，有錢有票也買不到油，因為糧油店經常沒貨。

  不過四十五斤油足夠全家吃一年。

  一個成年人，平均每月吃一斤油就夠了，多買油只是想多備一些。

  “同志，你的油票下個月到期。”孫愛華小聲說道，“糧油店下個月會不會有油，誰也不知道。”

  意思是，如果下個月沒油，剩下的五斤油票就會過期，成為廢紙片。

  “售貨員同志，謝謝你的提醒。”王振華并不發愁，今天張村有集市，可以用油票換雞蛋。

  就是不知道集市上有沒有足夠多的雞蛋。

  孫愛華走進柜臺，退給王振華四塊錢，再退五市斤購油票。

  “嗯？”王振華瞪大雙眼。

  明明是購油票，竟然變成了七斤雞蛋票，二斤醬油香醋票。

  這小女生會變戲法，玩得一手好偷梁換柱。

  王振華盯著她，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孫愛華小臉通紅，“大哥，你剛才好像給錯票了。”

  她想用雞蛋票和醬油票換購油票，現在大家都缺油脂。但她不敢說出來。

  “呵呵，你叫什么名字？”王振華問道。

  “我，我叫孫愛華。”孫愛華臉更紅。

  王振華把票據裝兜里，抱著油罐準備離開，笑著道，“咱倆的名字里都有華，以后就是朋友了。”

  孫愛華急忙點頭，輕輕地拍拍胸脯，感謝對方不把事情鬧大。

  雞蛋是葷腥，醬油是調料，這次交換是公平交易。

  雙方各取所需，王振華當然不會鬧事。

  供銷社和糧油店的售貨員，有好東西都會內部消化，結識售貨員微賺不賠。

  王振華把油罐放在車上，爺倆輪流推車來到國營副食店。

  大舅在外邊看車，王振華進店買五斤雞蛋。

  五毛錢一斤，跟肉價差不多。

  醬油和香醋都是一毛五一斤，他沒有瓶子，又花兩毛錢買兩個洋河酒瓶。

  售貨員把漏斗插進酒瓶，用提子從缸里打醬油，通過漏斗裝進瓶子中。

  王振華饒有興趣看著她操作，小時候就是這樣打醬油。

  爺倆離開八達嶺鄉，拐個彎去張村大集。

  王振華買土豆，洋蔥，芹菜，大蔥，辣椒，都是幾分錢一斤。

  再買幾十斤紅薯，兜里的錢花完了，只剩一張夾在紅寶書里的大黑十。

  “振華，你家有吃不完的大米，還買紅薯干啥？”董家旺小聲說道，“紅薯還沒吃夠？”

  王振華微微一笑，紅薯是喂小狐貍的。

  紅薯只要五分錢一斤，跟土豆一樣都是蔬糧，不要票，隨便買。

  董家旺神秘一笑，“振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啥日子？”王振華仔細想想，想不起來。

  “哈哈，回家問你媽去。”董家旺笑著說道。

  爺倆回到家，董秋蘭急忙把油罐抱走。

  “雞蛋！”王振東忍不住驚呼。

  “好多菜啊！”王小瑩急忙往堂屋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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