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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西風吹來云頭雨
窗外的日影漏進來,存玉抬眼看去,看見天空之上流轉的白云,她問:“畢力格的腿是被怎么斷的?”
知云膩在她身上,偏眼看著兩人長發交纏,她含笑道:“畢力格的腿嗎,膝蓋骨被打折了,兩條腿幾乎反過去,血淋淋的糊成了一團。”
“他還能站起來嗎?”
“沒見過。”知云順著她的膝蓋摸進去,在光滑的肌膚上游走。
“唉。”蕭存玉發愁道,“也不知道他給的醫書管不管用。”
“什么醫書?”知云看著光影在狹小的房間里跳動,又看了一眼動手穿著衣衫的蕭存玉,莫名嘆了口氣。
存玉將遇見張凈的事情一一道來。
“突厥確實經常犯瘟疫,動不動就死一大群牛羊和奴隸,他們的醫書我也有所耳聞,傳說能包治百病,雖言不盡實,但治療瘟疫的法子還是可以信一信的。”
“至于張凈的身份。”知云右手不甘心地探進蕭存玉的衣服下擺,“又有什么所謂呢,阿史那孛肯定不喜歡畢力格,他們是不會聯手的。”
蕭存玉輕笑著握住知云的手,“月牙兒,你在做什么?”
“沒做什么呀。”知云笑彎了眼,看起來很是無害,“就是想問問姐姐,你用得什么香膏呀,好軟好舒服。”
頓了一下,知云疑惑地按了按指下的肌膚,反應了一會后,她明白了這是騎馬時磨出的繭子。
蕭存玉把她的手抓出來,無奈道:“你家的香膏。”
“哦。”知云的聲音悶悶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她抬起頭,笑盈盈的,“咱們身上是一樣的味道。”
醫書被送進呂梁,沈雁在寄出的信里長篇大論地吐苦水,說她從沒見過這么多死人堆在一起,宋大夫的信中暴躁地罵城中那里不遵醫囑的居民,還催著她快多找點大夫來,說現在城中的垂髫小兒都會抓藥了。
醫書里的藥方有沒有用還得再看,朝廷的回信卻是很快就收到了。
金礦中所煉黃金,陛下允她按需自取,一切已戰事為緊。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命人清算軍資,列成條目,計算清楚所需后從各地采購。
在狹窄的山上,小言有了珍貴的獨間房子,她從厚重的賬冊中抬起頭,咧著嘴笑道:“姑爺,你來了。”
存玉懷里抱著一摞書冊,看著滿地滿桌的紙張大為震驚,翻書聲不停,小言匆匆說句“放地上就好”便又埋頭進桌案里了。
擁擠的房間里,存玉放下書冊,恍恍惚惚出去了,她竟然連算籌都不用的。
到了另一間工房里,存玉看周圍沒人便隔著門縫偷眼看,擺著泛黃書冊的桌案后,知云正將算盤打的噼啪作響。
她昨晚已傳信出去召賬房先生回來了,就連雖在大理寺但精于算賬的朱琮禮也叫來了,但路途遙遠,起碼最近的四五天內軍中算賬的還是只有三個人:何知云,小言以及趙參軍。
存玉咽了口口水,從腰間取下折扇給自己扇風。
光是隔著門縫看那些賬本她就已經感到眩暈了。
存玉從門口離開,繞過幾棵樹和一隊守衛,看到了趙參軍的屋子。
房門大敞開著,趙參軍在紙上寫寫畫畫,時不時發出一聲悲傷的哀嘆,其情狀之苦和算術時的蕭存玉很類似。
“咳咳。”她邁步走進去,“算得如何了。”
趙參軍忙起身,存玉制止道:“不必多禮,你忙你的,我一會就走。”
“是。”趙參軍又坐下,只是撥弄算盤的聲音慢了下來,存玉轉了一圈,看到了被裝滿的廢紙簍。
她合住折扇拍了拍趙參軍的肩,嘆口氣走了。
剩下趙參軍撓了撓頭,不知所云。
夜色將近,蕭存玉頂著晚霞去找張商,張凈和張商的行動都被限制,張凈還好,面對來自四面八方的打量目光尚且能做到無動于衷,但張商就不行了,一個人獨處不過四天,他就已經被嚇破了膽。
存玉特地晾了他好幾天,今日正好試試他。
小小的房間里只有兩張床、一張桌子、一副板凳而已,張商見有人來,畏縮地藏在桌子后,探出半個腦袋觀察。
蕭存玉坐在桌子另一邊,也不叫他起來,徑直在張商震驚的目光中吐出一口流利的突厥語:“你和張凈是最近才認識的嗎?”
張商面色警惕,抬手指向自己的喉嚨:“啊啊”
“不會說話,點頭總會吧,點一下頭是是,點兩下頭是不是。”
張商身體向后退了幾分,這是一個明顯的防備姿勢。
片刻,他才輕輕點了兩下頭。
“你們是親爺孫嗎?”
一下。
“張凈的腿很久以前就斷了,是嗎?”
一下。
“你天生啞而不聾,對不對?”
一下。
這些問題不痛不癢,張商毫不猶豫地回答她,一串問題問過去,他的眼神明顯放松下來,身體也不再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