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教廷中的高階神官需要在圣域穹殿附近輪班守夜,安巖連著三天執勤,神廟依舊安全如堡壘,人人安居樂業,菲亞蘭國泰民安,唯有他喜得感冒。
最近天氣反復無常,圣泉庇護所接收的病人比往常多很多,排了很久的隊才輪到他。
剛剛在醫生面前坐下,嘶啞的嗓子還沒開口表述情況,外面一陣喧嘩。
任何有病患的地方都應保持安靜,醫生不悅地皺起眉,卻在看清來人后轉換成驚喜的弧度:“殿下,大人。”
侍從掀開簾布,大祭司抱著小圣子走進來,在場的所有人紛紛起身行禮。
迦隱的視線原本不會停留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但在掠過安巖時頓住,沒料到在這兒會遇到他。
見下屬坐在患者的位置,不像來巡查,關切道:“生病了?”
安巖搖搖頭:“就是嗓子有點兒難受,請醫生拿些藥。”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這兩天放個假,執勤不用去了。”
“謝謝大人。”
作為上司和下級,他們可謂是相處出了模范模板,既相互信任、聯系緊密,又不過分擠壓對方的空間。安巖對自己的職場關系很滿意。
在小圣子的選擇名單中,灰衣神官位列第三,僅排在大祭司和圣侍嬤嬤之后,這是種榮幸。前兩位沒空的時候,安巖也送楚惟來過庇護所,見他此刻面色無恙,不像來看病,語氣輕松:“殿下又來探望小鳥?”
男孩倚在大人懷里靦腆一笑,黑眸里總是汪著點兒溫潤的水光。
在場的大多醫患連面見圣子的機會都沒有,更別提見到他的笑容,一時間看入迷,甚至有人下意識要跪拜。
但前一位圣子尚未出發,新來的圣子還沒正式繼任,不能受此大禮,又被旁人攔下。
簾布外越來越多的教徒躁動著想要一窺圣子容顏,安巖知趣地不再過多寒暄,和醫生一起目送著那一大一小進了更里面的休息室。
在這兒看到氈帽男孩,其實并不意外。
那樁最終被定性為“瀆神”的回廊事件之后,另外兩個孩子被處以禁閉和遣返,唯獨埃德蒙逃過一切,僅被剝奪圣子候選者的身份,并未被逐出神廟。
中央教廷是菲亞蘭至尊至貴之地,無數家長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孩子送進來,哪怕只是當個低階神官、甚至侍從;埃德蒙的家族動用了一個伯爵能有的所有關系和手段,才為他掙得一席之地,如今就算當不成候選者,能留下來做個學徒也是好的。
埃德蒙想來想去,眼下最有機會見到小圣子的地方,便是有絲光椋鳥在的休息室,于是申請在圣泉庇護所做個醫師學徒。
男孩拿著一只小號的拂塵刷,正在清潔鳥籠。
椋鳥單腳站在樹枝上歪頭看他的動作,時不時伸過腦袋叨一口刷子上的毛毛。
呸呸呸,一點兒都不好吃。
但下次還敢。
聽見門打開的聲音,埃德蒙放下刷子:“殿下來啦!”
他的欣喜在看到跟著進來的那個高大身影時戛然而止,短暫的愣怔之后連忙行禮:“大祭司大人。”
迦隱頷首,并未應聲,彎腰把楚惟放下來。
椋鳥在這里住了快一個月,楚惟每天雷打不動過來看它,埃德蒙也一樣。
只要常見面,也算一種相處,楚惟雖然還是不怎么和埃德蒙說話,起碼沒再把他當空氣,也不排斥他站在自己身邊。
本來是這樣的。但今天有迦隱在,不知怎么的,楚惟又不理他了,徑直從他身邊走過,眼神都沒動搖一下,純白的圣袍衣角擦過他,像片抓不住的、轉瞬即逝的雪花。
埃德蒙高高興興的招呼連著被兩個人無視,尷尬地撓了撓頭,還是眼巴巴跟上去。
迦隱沒像往常那樣把楚惟送到就走,兩個孩子在那兒看椋鳥,他就坐在一邊翻翻書,好像那些晦澀難懂的符文禱言多么有趣似的。
埃德蒙趴在桌子上,看看身邊的楚惟,再看看迦隱,有些無措。
往常和小圣子一起逗小鳥玩兒——這個“一起”是他自己定義的,對圣子來說他們只是共處一室各做各的事罷了——的場景怎么都覺得怪怪的。
為什么大祭司大人不開口也能有這么厲害的氣場啊……
明明看不見對方的眼睛,可他總覺得有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叫他僵硬得手腳好像都不屬于自己。
楚惟沒有半點不自在,倒不如說今天有迦隱在,他比往常更放松。
他從籠子里撿到一根漂亮的羽毛,立刻跑到迦隱身邊,一手放在后者的膝蓋上抬起頭,一手舉起羽毛,眼睛亮晶晶的。
迦隱攤開手,讓小家伙把禮物放在自己掌心中,兜帽之下的唇角彎起微笑的弧度,繼而摸了摸他的頭頂,無聲表達謝意。
看得埃德蒙目瞪口呆。
圣子殿下居然還有這么乖被摸頭的時候么?簡直看起來就像祖母最愛的那只小貓咪一樣……
哎不對,怎么能把圣子殿下比作小貓咪呢!
且不提這親子互動般的溫馨一幕放在不近人情的大祭司身上有多么驚悚,更重要的是——
怎么感覺這兩人光用眼神就能交流啊?這合理嗎?
再這樣下去自己本就稀薄的存在感只會愈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