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小李飛刀(41)
阿飛的腰間已不再佩劍。
他腰間只有一柄削尖了的紫竹。
對于現在的阿飛而言,用竹劍和鐵劍并沒有什么區別。
他的一雙眼依舊明亮銳利,只是眼角有了淡淡的紋路,面頰也帶了一絲歲月的痕跡。
可蘇夢看不到。
她只是聽到了腳步聲。
蘇夢還未盲的時候,就知道阿飛走路時是很獨特的,他邁步時總是走的極穩,可身體卻十分松弛。
走路對阿飛來說,是一種休息。
可他向來是不會發出腳步聲的。
她從沒聽過阿飛的腳步聲。
但在蘇夢聽到這獨特的聲音時,她的腦海中卻一下子浮現出了阿飛的身影。
年輕的,執拗的,沉默的。
她多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阿飛,”蘇夢站在臘梅樹下,輕聲道,“是你,對嗎?”
腳步聲在她前方停住。
“是我。”
這已不是青年時的阿飛的聲音。
他如今的聲音多了幾分低沉,但并不沙啞,這聲音中,似還夾雜了某種壓抑的情緒。
“你怎么變成了這樣?”
“……發生了許多事,講述起來太麻煩了。”
“我有時間來聽你慢慢講。”
蘇夢忍不住微笑:“你在為我憂心憤怒?”
阿飛毫不猶豫道:“我們是朋友。”
“我們上次分別的時候,你好像還沒有承認過我們是朋友呢。”
阿飛道:“有些人,回過頭看時,才發現已經是朋友了。”
蘇夢發現,現在的阿飛經歷了許多事情后,依舊不改直率的本色。
“故事回頭再講吧,”蘇夢側過頭,聞著臘梅的芳香,“難得等到了花開,我現在只想安靜地賞花。”
阿飛于是不再多說什么。
他只是走到了蘇夢的旁邊,與她并肩站著。
天空飄起了小雪,小雪堆在了肩頭。
蘇夢輕嗅著花香,腦海里仿佛真的看到了梅花,看到了雪。
她輕輕地吸了一口涼氣,然后緩緩吐出。
故事若已給人講過一遍,再講時,便更沒有什么情緒了,她平淡的就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一樣。
阿飛認真地傾聽著,聽到最后忽然道:“當初我不該走的。”
蘇夢不想對阿飛講這場故事,就是擔心他有這樣的想法。
于是她毫不客氣道:“你以為你是誰,難道你要為我的人生負擔一輩子嗎?”
“身在江湖中,總是會遇到多多少少的劫難,這是我自己必須要經歷的事情,與你當初走不走沒有什么關系。”
阿飛聽完蘇夢說的這一串話,眼中的情緒愈發濃烈。
若蘇夢雙眼能看見,只需看一眼阿飛,她一定能明白這是怎樣的情緒。
就像林仙兒當年一眼就能瞧出阿飛已是她的囊中之物一般。
一些女人在這方面有著驚人的直覺和洞察力。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蘇夢已無法通過阿飛的眼睛窺見他的心,因此她全然不知。
‘即便你這樣說,我依舊覺得,當初我不該走的。’
這句話,阿飛沒有說出口。
時光荏苒,當他突破心障后,回過頭來看,林仙兒當初在他面前營造的形象是那樣的蒼白單薄。
那只是一個發現他渴望愛,便為他營造愛的假象一般的存在。
與之相對的,卻是一道鮮活的身影在腦海中愈發清晰。
她性情灑脫,隨性自然,被話語噎到時,會毫不猶豫地向他翻一個白眼。
可即便這身影在腦海中愈發清晰,卻并沒有成為他新的心障。
原來喜愛一個人,并不只有入了魔障般的喜歡。
有的喜歡,只是像看了一片美好的風景,跋涉了一條優美的小溪。
阿飛在小樓待了很久,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十幾年前一同相處的時候。
阿飛也給蘇夢講了許多故事。
講孫小紅如何對李尋歡鍥而不舍。
講他們成親的時候,孫小紅卻無法聯系到蘇夢,因此眾人才意識到她興許是出了事。
阿飛也正是因此才來到了這座小樓,將其購置了下來。
他還講了這些年他與李尋歡,孫小紅一起經歷的許多事情,他們的名號雖然已淡出江湖,但依舊在粉碎著一個又一個的陰謀。
這一年的冬天并不難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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