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少爺?shù)膭Γ?)
好像每一次蘇醒,都會面臨新的痛苦。
冬夜里的蘇醒,她失去了腳趾,成了腳步踉蹌的殘疾,柴房中的蘇醒,她手筋腳筋俱斷,成了一個廢人。
這一次睜開眼會迎來什么呢?
灰褐色的磚墻,粗糲的稻草,黑色的鐵窗,排列的欄桿。
這是一座監(jiān)牢。
稻草鋪成的床鋪,一張木桌,一張木椅,筆墨紙硯,角落的恭桶,桌上冰涼的飯食。
蘇夢用麻木的眼神掃視一圈,然后勉強爬起身,她的身上滿是泥污痕跡,顯然并沒有人給她換過衣服。
身上的一些小爬蟲被這副動靜震落下來,驚惶地逃竄到陰暗的角落之中。
蘇夢四肢依舊有些撕扯的疼痛感,昨天的奔逃傷到了她還沒有完全愈合的筋脈,這樣反復(fù)幾次,她將永遠(yuǎn)成為一個廢人,或許還會像上個世界一樣,連正常走路都吃力無比。
她緩緩地走到中間的桌案前,扶著桌邊慢慢落座,然后開始研磨有些干涸的墨水。
她的毛筆字寫得很差,雖然在第一個世界里學(xué)會了繁體字,但如今手筋受傷,寫出來的字連她自己都認(rèn)不出來,所以勉強寫了一頁《百草集注》的內(nèi)容后,蘇夢便開始輕喚道:“有人么?”
監(jiān)牢外很快走出了一個人,一個仿佛融入在陰影里的人。
陰影中的人嘶聲道:“什么事?”
“我的手筋腳筋都曾被人挑斷過,書寫不易,可否找個代筆人,我來口述?”
陰影中的人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他的手摸上了監(jiān)牢的門鎖。
那是一雙蒼白,修長,看起來很會寫字的手。
監(jiān)牢鐵窗透出的光柱剛巧能照亮桌子和靠近門邊的位置,陰影中的人露出手臂,打開門鎖,推開,走近。
像是光里生出了暗,暗中又孕育了一顆瑩白的玉石。
黑衣,白膚,長發(fā)及肩,雌雄莫辨的面龐。
穿著黑色長袍的人走了進(jìn)來。
‘祂’披散著長發(fā),面龐似雕琢的玉像,眼神無悲無喜。
蘇夢呆呆地望著祂,直到祂走到近前,用那嘶啞而不辨男女的聲音道:“你不讓座,我怎么書寫?”
蘇夢這才驚慌地站起身,因為起身太急,身體又有些不穩(wěn),她踉蹌了一下,跌坐在了一旁的稻草堆上,明明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狼狽的模樣,此刻竟奇異地覺得羞恥了起來。
她坐在稻草堆上,擔(dān)心勉力起身會露出更多丑態(tài),索性就直接抱著膝蜷在角落,待那人落座后,她猶豫了一番,開口道:“請問……您,如何稱呼?”
“容笛。”
“是笛子的笛嗎?”蘇夢小心猜測著,后者卻并沒有回話,而是拿起了那鬼畫符似的一頁紙張,仔細(xì)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對方眉間的褶皺,她好像心也跟著被攥住似的,慌忙道:“抱歉,我的字寫得太丑了。”
“我能看懂。”容笛并未向她分來一絲視線,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將那張紙放到了角落,然后毛筆沾墨,懸于白紙之上。
“好了,繼續(xù)說吧。”
蘇夢愣了下,把記憶里的東西口述出來總是有些磕磕絆絆,但說出幾句后,她適應(yīng)了這種感覺,語句逐漸流暢起來。
容笛默寫了十頁之后,便起身,蘇夢忙住了嘴,看著后者拿著這疊紙張走了出去。
監(jiān)牢重新落鎖。
蘇夢怔怔望著欄桿縫隙處,放空著思緒,緊繃的脊背緩緩松弛,直至整個人臥進(jìn)了稻草堆里。
活下來了。
真奇怪,明明有時想死,真的死到臨頭的時候,卻又拋棄自尊地想要活著。
這就是深植在人心深處的求生欲望嗎?
她忽然又想起了胡老丈,對方大抵是已經(jīng)死了的,想到這里,蘇夢沒來由地有了一種羞慚感。
這羞慚感讓她默默地側(cè)過了身子,將臉頰埋入了有些粗糙的稻草之中,任淚水落入稻草堆里,沒了痕跡。
一覺醒來,桌上已放上了一份飯菜,飯菜放在食盒中,食盒的底部是裝著碳屑的鐵盒,因此飯菜依舊是熱騰騰的。
在監(jiān)牢的角落,還擺上了洗漱的用品,蘇夢用手指沾了牙粉洗了牙齒,又用水擦了擦臉,享用了一份熱氣騰騰的飯菜后,覺得情緒平復(fù)了許多。
美食果然能讓人心情變好,現(xiàn)在的她,覺得就算下一刻死了,也沒什么大不了了。
今天,容笛又一次來到了這處監(jiān)牢。
每一次看到對方出塵的容貌,蘇夢就有一種恍惚的感覺,眼睛都有些移不開了。
“今天還是背《百草集注》嗎?”
看到對方坐在桌子旁時,蘇夢忍不住發(fā)問。
“不,今天來背你修習(xí)的武功心法。”
容笛的聲音如冰晶刺骨,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蘇夢,漆黑的瞳眸帶著審視。
蘇夢愣住,她所修習(xí)的明玉功是世間一流的內(nèi)功心法,只是手筋腳筋被挑斷后,因為經(jīng)脈未完全愈合,每次運轉(zhuǎn)周天都會劇痛難忍,因此她已有一陣子沒有修習(xí)武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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