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練刀
三百六十行,無不講究一個拳不離手,曲不離口。
劊子手也不例外,自何四子六歲起練刀,師爺將一把小刀交予自己,那刀就藏在自己袖間,再不離身。
屋里的木桌上放著一只滿水的水盆,盆邊是一塊松木。
何四取出火折子,點燃一根線香,線香插在松木上,又將松木浮在水面上,那一點火星在黑暗中搖搖晃晃。
何四盯著火星,目不轉睛,這是在砍了幾千個冬瓜葫蘆之后,父親覺得他有些本事了,才教他的新技藝,要求他必須于線香的發光位落刀,動作分毫不差,隨手一揮能砍下火星方算到家。
在這之前的三年里,何四每日就是劈砍葫蘆、冬瓜、瓠瓜之類。
最先練手時,是砍葫蘆,父親要求他從葫蘆兩頭中間的細處斬斷。
漸漸得心應手后,葫蘆就是從父親陪練時手中隨意拋出的,不消三月,也是再無難度,再之后葫蘆換成了瓠瓜、冬瓜,父親會在上面用木炭畫上橫豎不等的條線條,要求何四落刀之時必須不偏不倚正好沿線砍下。
現在的何四已經可以在夏日隨手抓取蚊蠅,下一步就要練習揮刀斬落飛蛾翅膀。
何三水醉酒時曾說,何四的力道準頭已經不在他之下了。
那是顧及面子的假話,何四早已青出于藍而不自知。
何四輕輕一推桌子,水盆晃蕩,線香大幅度的搖晃起來,一點火星如在亂飛。
他尚不能做到“目無余子”,只能取巧,在漆黑環境中鎖定一點,除這點火星外不能視物,所以也就不會被外物干擾。
父親說等什么時候他可以在光天白日下用雙眼穩住火星,任由一切外物搖晃,也不覺得礙眼,就算是有些“眼力見兒”了。
不知過了多久,火星在何四眼中漸漸不再晃動。
火星自然還是在水上擺動的,要見之不動,那除卻火星外的一切就皆是動搖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淺淺的暈眩感,何四能感到除這點火星以外的一切都變得天旋地轉起來,所幸是在黑暗之中,視之不見。
何四看準時機,右臂垂落,窄袖間一柄足有小臂長短的無鞘短刀滑出,被他攥在掌中。
手起刀落,火星落入水中,發出滋的一聲輕響,線香熄滅。
何四不覺雙眼酸疼,卻已實在流下淚來。
吹燃火折子一看,線香是滅了,不過浮在水面的火星還是有一分長度,并不算是十分完美地將火星削落。
何四點燃線香,繼續揮刀練習,等到他能在白日用小刀輕易斬落火星的時候,就要換作大刀,等到使喚大刀變得舉重若輕時,才算是真正的學有所成。
何四預感這一天并不遙遠了。
他不知道,何三水除了幾招凌遲之中的不傳手法,已經沒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早在一年前,何三水旁觀他練刀,便能生出自愧弗如之意。
所以自打那時候起,何三水便不再指導何四,而是由他自行練手。
何四一人練習手藝,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兩個時辰,線香燒完了十二根,一盆本來清澈的井水已經滿是香灰,整個屋子里都充斥著一股類似寺廟焚香的味道。
等到屋外母親叫喊吃食的時候,何四直接拉開窗簾,太陽的金縷迸射進來。
何四抬頭,刺目的陽光就像是狠狠揮拳砸在他眼底,淤結成幾塊光斑。
何四走出房門,八仙桌上只有母親和兩位姐姐坐著,父親這個點還沒有回來,估計是直接去刑場了。
簡單地吃完午食之后,何葉攬去了洗碗的活。
何花跟著母親學女紅。
大離朝女子出嫁前須得學會女紅,這是四德之一。
何四見狀,神情有些閃躲,就想著要不要躲回屋去繼續練功。
卻被母親齊柔叫住。
齊柔有些無奈道:“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還不開竅?真的半點不想婆姨?”
要不是齊柔一直操持家務、浣洗衣服,知道何四在十一歲時就開金匱了,這會兒說不定也會像何三水一樣擔心孩子的人道。
何四頓感頭疼,以前母親雖然也經常提起此事,但從未當著兩人的面直說過。
何花聞言手中針線一停,也不抬頭,就是偷偷瞄了一眼何四。
齊柔又說道:“你爹說了,你要是想成婚,就給你在別處置辦宅子,你和何花可以搬出去住。”
何花聽到母親如此說,有些心動,畢竟何三水在這個家里威勢太盛,動輒打罵家中女子,小時候還會對母親動手,母親生了有了小四之后,何三水的脾氣才收斂許多,現在會遭打罵的,也就只有自己和妹妹何葉了。
何三水對于何花,就像一座大山一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就連面對面坐著吃飯的時候,她都不敢動筷子夾遠處的菜。
只要何三水不笑的時候,她都覺得害怕。
何四卻搖搖頭,說道:“現在城里的房子多貴啊,這錢還是留著給你們以后養老吧。”
顯然是打了個哈哈,不想回答。
“養兒防老,我和你爹老了有三個孩子,你要是做那自了漢,你老了又有誰養你去?”
何四無奈道:嘆氣道:“娘,我才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