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不敢當
見人不說話,趙鸞鸞收回眼神,目不斜視跟了上去。
落后幾步的王靜則,見人離得遠了,才敢拍拍胸脯,朝身邊的珍珠吐了口氣,習慣了這王家大宅里人人都裝腔作勢,驟然見她阿娘毫不客氣發作的樣子,竟覺得膽戰心驚的。
“爹爹得是犯了何事,才叫阿娘這般生氣啊。”
珍珠也是嚇了一跳,可她也不清楚,只能搖了搖頭,或許等回到院里,她得去問問鴛鴦。
見珍珠都不知道,王靜則也只能繼續滿頭霧水下去,她雖聰明,卻也不能憑空猜出一個人的想法,尤其那人還是她的生身母親。
趙鸞鸞從未跟她說過她丟失之事,也甚少問她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她們之間的交談只限于去學堂、針織女工、禮儀規矩,仿佛除了這些,便沒有任何想與她說的。
王靜則也想過能與阿娘開城公布的長談一番,她是真心不愛識字,往前在萬家時,無才便是德也過的下去,怎的偏偏來了這,左要聽這個,右要學那個,這個不能做,那個不能習,人活著是活自己,為何要嚴苛對待別人,再說王家又何曾真正養過她。
可惜,每次想開口,見到對方不耐煩的臉色,她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只能就這樣眼瞎耳鳴的過下去,趙鸞鸞說什么,做什么,她便裝聽不見,也不去做,希望等到對方徹底失望的那一天,她就能夠自由。
想到以后漫長的痛苦,王靜則的心情也不免低落了下來。
王家的宅子大,回廊蜿蜒曲折,快走到正院門前時,趙鸞鸞卻特意停了下來,等到后面的王靜則與她只隔幾步,才邁過了門檻。
鴛鴦在一旁都看在了眼里,心里有些欣慰,娘子是真的在意姐兒了。
王靜則其實也發現了,卻不知為何,也就未曾放在心上。
王宅坐北朝南,分東西兩大院,大房住東院,二房住西院,王老夫人單獨住在前面的正院,取名攀石園。
王頤之歸家,王老夫人做主一起用膳,因此大房二房的人都在,人是最齊全的,聽說還請了宮里退下的老御廚,說是家宴,其實比之請人設宴,也差不得多少,由此可見,王頤之在王家,也算是舉足輕重。
趙鸞鸞見這人來人往的場面,看了片刻,直直走了進去,半點想與在場之人打招呼寒暄的意思也無,還回頭喊了一句被一年紀相仿女孩纏住的王靜則。
“走了,進去吃飯。”
與王靜則搭話的是大房王頤之的弟弟王尋之的庶女,王心慈。
其實王靜則自覺與王心慈未如何熟悉,可對方好像格外喜歡她,總愛與她說話,甚至一開始還想與她一同上下學,但王靜則不愛上學堂,屢屢遲到,后來對方便不來院里等她,換成與她一同散學,只可惜王靜則又屢屢被留堂,這事后來便也算了。
誰知,這次對方又來找她說話。
但王靜則實在與她無話可說,王心慈瞧著就是大人長輩最喜愛的乖巧小娘子,她就是那屢教不改的頑劣女娘,雖然對方未曾做任何害她的事,可與這種人待在一起,她就是渾身不舒服。
聽見趙鸞鸞喊她,王靜則如獲解脫,迅速打斷了對方的話頭,“三姐姐,我阿娘喊我了,之后再說。”
見王靜則避之不及的樣子,王心慈身邊的女使鶯歌忍不住抱怨了兩句,“姑娘,四姑娘就是個沒開竅的,您何必非要受這氣呢。”
王心慈反對地看了鶯歌一眼,“你不懂的。”
在這偌大的宅院里,冷冰冰的人里,只有她和王靜則是最像的,她們的處境是一樣的,她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她們天生就應該一塊的。
鶯歌確實不懂,她實在不明白自家姐兒在想什么,四姑娘雖是嫡女,可爹不疼娘不愛,就連老夫人對這個孫女也是可有可無,與這般人結交,又有何好處,只會惹禍上身,誰都不想和王靜則交好,唯獨姑娘非要一意孤行,她是真想不明白,也勸不動。
趙鸞鸞領著王靜則進了屋,眼神掃視一圈,就走向了坐在首席的王老夫人,依著原主的肌肉記憶,行云流水地行了禮。
“孫媳趙氏給太婆請安。”
身后的王靜則也跟著僵硬地念了一遍,母女二人一個比一個說的毫無感情,不像請安,倒像是在念咒。
王老夫人,今年已七十有余,卻白發紅顏,將養的極好,聽見聲音,與身邊人的交談也停了下來,自上而下看了一眼這個從不出頭的孫媳一眼,隨口嗯了一聲,便也不再搭理。
至于,王靜則這個孫女,更是連看一眼的欲望都無。
趙鸞鸞看了,只覺得王家這群人挺好笑的,王頤之官至當朝御史中丞,皇帝拔擢,圣恩正濃,是王家公認未來要扛起門楣之人,王老夫人喜愛,大張旗鼓地辦家宴,張氏親自迎接,百般關照,可他的妻子和女兒在這個王家卻像是個無關緊要之人。
不喜歡原主可以說是看不上,可王靜則呢,她是王頤之的親生女兒,且王頤之無休妻再娶,亦或是納妾生子的念頭,那王靜則就該是這府中日后最尊貴的女娘子,可偏偏所有人就像是看不見一樣。
或許是趙鸞鸞的表情太明顯,陪著老夫人的粟氏開了口,“可是出了何事,大好日子,怎的瞧著侄婦悶悶不樂?”
這一說,也叫王老夫人眼神移了過來,瞧出幾分不同。
“也是,頤之回來,你這擺的什么臉色,平日喪著臉也就罷了,你官人回來,也這副郁郁寡歡的樣子,成什么樣子。”
短短一句話,就給她招來一頓訓斥,這讓趙鸞鸞不得不關注了一下粟氏這個人。
粟氏,名粟元霜,是二房的當家夫人,也是掌管這府中中饋的人,若按嫡長嫡幼,理應王頤之的母親張氏掌家,可惜王頤之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