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羅盟嗎？倒是有點意思。”

  待萬林子走后，離陽不禁低笑一聲，當即發散神識探入剛才所得來的玄黃玉令之中，頓覺周身景象瞬息萬變，眼前驟然浮現一片蒼茫云海，仙禽靈獸應接不暇，高天之上隱隱浮現瓊樓玉宇，更有金鐘玉磬之聲自九霄傳來，蕩人心魄。

  “也算是仙家氣派了。”

  他雙目微瞇，只見云海翻涌間，一座巍峨天門若隱若現，其上"真羅"二字以古篆銘刻，筆鋒如劍，竟透出森然道韻。

  “這莫不是仿照了古籍之中所記載的天庭所建？如此看來，這真羅盟的盟主倒是野心勃勃。”

  畢竟天庭乃是仙神之居所，元尊之高堂，統管三界，執掌六道輪回，莫說是妖族了，整個太殊的生靈都歸于其下，為天辰真正主宰，萬族俯首，群雄稱臣。

  而今這真羅盟竟敢以天門自居，莫非真以為能代天行罰？

  “單是這般魄力，便并非尋常修士所能比擬的。”

  不過，是騾子是馬，終究還是要拉出來看看。

  離陽目光閃動，神色莫名，雖然玉令指引著他當去那云天之外，但現在見得眼前這般狂傲做派，心中不免生出些許考量意味，打算先看看這所謂真羅盟的底蘊究竟如何。

  若是把飛升大能比作根基，那底下門人弟子便算是枝葉，根基不腐，大樹難倒，只是要想判斷長勢好不好，最直觀的還是觀察枝葉是否茂盛。

  更何況，既然打著人族崛起的名頭，那必然會有許多人族修士愿意為此拋頭顱，灑熱血吧？

  若是離心離德，豈不是掛羊頭賣狗肉，止增笑料耳？

  是以他當即身形一轉，卻是倏忽乘上了一只白鶴，隨之一同穿過云霧，眼前豁然開朗，天光之下，但見連綿殿宇樓閣憑虛而立，金檐碧瓦在云海中若隱若現，映著大日之華輝，煌煌浩大，往來飛遁虹光不絕如縷，丹房紫氣升騰，器閣紅光隱現。

  儼然一派興盛鼎隆、蒸蒸日上的氣象。

  “也算有模有樣。”

  外相觀完了，便輪到內在，一個宗門強不強大，最關鍵的還是人。

  離陽神識隨意一掃，忽地瞥見一座山巔上的平崖，恰好有數名低階修士正在捉對斗法，他心念一動，法相便轉了過去，冥冥之中窺探眾人，無一察覺。

  只見幾名弟子劍訣起落間，青芒與赤焰交織，雖都是些基礎技法，但個個磨煉得倒是極為通熟，縱使天賦分有高低，卻皆氣息凝練，根基扎實，無一庸才。

  “也還行。”

  他點了點頭，正欲移開目光，忽見崖邊松樹下立著個圓頭虎腦的嬌憨少女，此時正在旁人的監督下演練劍法，只可惜也不知是天生愚鈍，還是平日里過于疲懶，未能勤加修行，一招一式都顯得滯澀無比，劍鋒歪斜，步履虛浮。

  旁人看得連連搖頭，她卻渾然不覺，反倒自顧自地咧嘴一笑，露出兩顆俏皮的小虎牙，倒像是個傻子。

  但離陽定睛一看，卻是不禁輕咦一聲，只因此女元胎過于飽滿，乃至鼓脹，先天部分蓋壓過了后天，這才心智成長緩慢，十三四歲及笄的年紀，卻仍似黃口小兒一般，恐怕連生活都不能自理。

  真羅盟愿意收納這種弟子，也算是仁善之舉了。

  “也是可憐人，罷了，便送你一場造化。”

  不禁搖頭嘆了口氣，當即并指一點，指尖神光大放，一瞬跨越時空阻隔，精準落在了正不厭其煩重復一招的少女眉心，登時鉆入靈臺之中，破解元胎之謎，引得多余的先天元氣洗練軀體，并定下先天一道的刻印，在其中留存了些許感悟，日后或許能繼承些許衣缽。

  “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就如之前的萬林子所言，先天一道并非常人所能修習的，如今眼前此女雖體質特殊了些，但也并不算是什么絕世天才。

  就算是離陽自己，也是依托系統，再加上域外真功大五行天地真經才能有現在這般成就，若是換作其他修士，恐會誤入歧途。

  念及此處，他便打算收回一部分傳承，卻不想這少女的元胎似是有所察覺，竟是如腹中胎兒一般下意識地延伸出元靈觸手，意圖將之挽留下來，不愿錯過這一機緣。

  見狀，離陽稍加思索，卻是不由輕笑一聲：“既然如此，便成全你！”

  說罷，不僅放歸了先天玄機，還在其基礎上又加了些許心得，甚至于臨時借助玄泱渾天推演出了簡化版本的大五行天地真經，可喚作小五行真訣。

  “路是自己選的，希望你將來不會后悔現在的選擇。”

  幽幽撂下這一句話，他便悄然離去，只余下被點化的少女陡然醒悟過來，長久被先天壓制的性靈得以釋放，原本略帶癡傻的瞳目之中竟是奇跡般開始顯現出些許靈動的光彩，以至于幾乎是下意識地跟隨著肌肉記憶，一瞬間便完成了劍招，水到渠成。

  “千師妹，你真棒！”

  師姐的贊揚聲早已被拋之腦后，千思文似有所感，猛然間抬首看向遠處的天穹，在那里，似乎有極為熟悉的氣息，一閃而過。

  “千師妹，你怎么了？”

  怔怔眺望了許久，才在旁人的呼喚中回過神來，她垂目低首，靜靜注視著自己的雙手，玄奧的紋路依稀可見，腦海中似乎多了一些晦澀難明的記憶，指引著未來的道路。

  “十三年元胎難解性靈不生，甘四日一朝開悟方覺大道。”

  喃喃自語了一句，卻是當即跪地大拜，朝向莫名之處叩首，待得再起身之時，目中蒙昧已完全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