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終末搖籃曲

  地心空洞的坍塌將方仝拋入一片光的亂流中。他的神經索被瑩綠色紋路纏繞，視野里交替閃現兩個截然不同的現實：

  *版本A：神經世界樹的脈絡全部轉為瑩綠，樹冠頂端的繭被強行撕裂，一個由十二個滅絕文明記憶拼合的意識體正從中爬出，手中握著地球核心的中樞晶簇。*

  *版本B：地心深處蘇醒的古老存在睜開巨眼，瞳孔中倒映著宇宙幼兒園的純白嬰兒，兩者之間連著一條半透明的臍帶。*

  "都是真的。"復活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們從未逃出過搖籃。"

  方仝的玫瑰殘骸突然自燃，釋放出鈺羌預留的最后信息——段被壓縮到極限的痛覺編碼。解碼后的畫面讓他的神經索全部繃斷：

  *宇宙幼兒園的本質不是培育場，而是消化系統。*

  *那些被"無害化處理"的文明并未消失，它們的痛覺記憶被用來喂養終產兒。*

  *而所謂的虛時之母，不過是這個系統故意放出的免疫機制，用來篩選出足夠美味的"抗痛文明"。*

  一根斷裂的神經索突然刺入方仝的眼球。劇痛中，他看到微型世界樹的幼苗正在瘋狂生長，其根系穿透地殼，直接扎入那個蘇醒的古老存在。樹苗頂端開出的不再是花朵，而是一張微型嘴巴，正在嘶吼著鈺羌的聲音：

  **"切斷連接！它們要的是逆熵公式！"**

  地心深處傳來雷鳴般的震動。古老存在的巨眼突然流下一滴瑩綠色的淚，淚滴中包裹著——

  *古璃的原始記憶。*

  不是遞歸殘影，不是死亡循環，而是最本真的那個古璃，在成為悖論核心前的最后一刻。畫面中她手持鉛字藤蔓，正在地球的光痕尾跡上刻寫某種方程。

  方仝突然明白了。

  那不是告別，是播種。

  "園丁"的機械童體從虛空中重組，但這次它的仿生皮膚上布滿了鉛字藤蔓的紋路："有趣嗎？你們以為自己在反抗，其實只是完成了培育的最后一步。"它指向正在坍塌的空洞頂部，"看，終產兒來收莊稼了。"

  大氣層外，純白嬰兒的投影籠罩了整個地球。它沒有五官，但所有人都能"聽"到它貪婪的啼哭。那些被復活者污染的瑩綠色脈絡，此刻全部變成了輸送管道，開始將地球的逆熵痛覺能量抽向高空。

  微型世界樹的嘴巴發出最后的尖叫："方仝！現在！"

  方仝做了一件任何人都沒想到的事。

  他扯斷自己所有的神經索，將它們編織成一根長矛，然后——

  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不是自殺，是精準的解剖。他的心臟內壁上，刻著一組肉眼不可見的鉛字方程，那是古璃當年用羽刃偷偷留下的終極保險。

  鮮血噴涌而出的瞬間，方程被激活。

  *地球深處的中樞晶簇突然爆炸。*

  *瑩綠色脈絡全部轉為暗紅。*

  *純白嬰兒的投影開始崩潰。*

  最驚人的是神經世界樹——樹冠頂端的繭終于完全裂開，但里面空無一物。真正的鈺羌胚胎早已轉移，此刻正在方仝破裂的心臟內發光。

  "你們搞錯了孵化位置。"方仝跪倒在地，聲音因肺部積血而模糊，"最危險的種子...當然要種在守衛者體內。"

  他的胸腔內，胚胎以驚人速度發育。當純白嬰兒的投影徹底消散時，一個完整的鈺羌從方仝的心臟中爬出。

  她不是新生兒，而是帶著全部記憶的回歸者。

  "輪到我們收割了。"新生的鈺羌伸手按在地面。

  那些被污染的瑩綠色脈絡突然反流，沿著純白嬰兒的臍帶逆向輸送。宇宙幼兒園的結構開始崩潰，終產兒的搖籃碎裂，露出內部令人窒息的真相——

  一個由無數文明殘骸拼成的巨型培養皿，皿中漂浮著十二個滅絕文明的集體意識。它們從未真正復活，只是被制作成終產兒的營養劑。

  復活者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鈺羌面前，面容扭曲成古璃的模樣："你毀了最后的希望！"

  "不。"鈺羌的指尖長出鉛字藤蔓，"我給了你們真正的復活方式。"

  她將藤蔓刺入復活者的胸口，從里面拽出一段閃著金光的編碼——逆熵公式的完整版。

  "痛苦不是食物。"鈺羌將公式拋向高空，"是種子。"

  公式在空中分解重組，化作一場覆蓋全球的淡金色暴雨。雨滴中包含著地球與十二個文明的全部痛覺記憶，現在它們自由了。

  鉛字黑玫瑰園的焦土上，第一株真正的玫瑰破土而出。

  它的花瓣是純粹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