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思義吟
這兩個人跑到廟里打秋風,結果一點好處也沒撈到,氣呼呼的就走了。
我也很生氣,對師父說:“他們也太欺負人了,廟里的香客都是沖著師父來的,跟他們有啥關系?這些見利忘義的小人!”
師父倒還好,笑呵呵地跟我說:“我早就說過,咱們應該低調,不然就容易惹來麻煩。你瞧瞧,現在麻煩就來啦。”
我自責道:“對不起師父,是我錯了,如果我不多管閑事,就不會惹這些麻煩。”
師父擺擺手,嘆息道:“不怪你,正所謂小人固無知,唯以利為視。君子固不欺,見得還思義。思義不愿死,見利或忘生。二者之所起,平之與不平。”
師父所說的幾句話,是北宋易學大家邵雍所作的一首詩,名為《思義吟》。
邵雍字堯夫,號安樂先生,去世后宋哲宗賜謚號“康節”。
提到這個名字,很多人并不陌生,相傳《梅花易數》就是邵雍先生所著。
這首詩的意思,說的是:小人本就無知,他們眼里只有利益。君子卻堅守誠信,看到利益時,會先思考是否合乎道義。
在思考道義時,君子不愿輕易犧牲。但在面對利益時,小人卻可能忘乎所以,甚至不顧生命。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源于他們內心的公平與不公平。
只不過,當時這些話我還聽不太懂,有些懊悔地說:“可是咱們廟里壓根就沒有那么多錢,拿不出給他們的保護費,如果再斷了香火,日子怎么過啊……”
師父敲了敲桌子:“怕什么,先前咱們還存了一些糧,餓不死。至于那些來敲竹杠的,一個子也休想拿到!”
師父的脾氣一向很倔強,轉過天他就貼出公告,說廟里修繕期間,暫停對外開放,任何人一律不接待。
這讓很多人都懵了,因為先前修廟的時候,也都一直對外開放。
所以一時間議論紛紛,過了幾天鎮上就有領導來了,問師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領導來了,總是要見面的,師父就實話實說,把有人來敲竹杠的事情說了出來。
但領導也沒說啥,只是安慰師父,說三圣廟以前確實是歸村上的,所以也不好過多干涉,但師父在這里好幾年了,廟也維護的不錯,雙方說的都有道理。
這些話就等于是和稀泥,說來說去,也只能調解。
不過畢竟領導出面了,鐘騰青也就坡下驢松了口,說是暫時先不要錢了,等以后再說。
這也屬于是,他給自己一個臺階。
師父說的更直接,他說這老家伙,其實就是為了讓我們攢攢錢,等我們錢包鼓起來了,他再來敲詐!
但不管怎么說,這次危機總算是度過了,師父也不好一直關著門,于是重新打開廟門,接待八方香客。
這期間,鐘騰青可能是想緩和一下關系,還喊師父去喝酒,但師父沒搭理他。
結果鐘騰青直接把酒肉拎廟里來了,把師父氣的不行,全都給扔出了大門外。
后來過了一段時間,春節的時候,那個鐘騰青又來了,說是很多年沒辦社火了,讓廟里拿些錢出來,張羅一場。
社火是我們那邊比較特色的民俗,大概跟南方的游神祭祀差不多,還有一些舞龍、踩高蹺之類的表演,但一直都是各個村和地方出錢的。
這鐘騰青,卻把主意打到了廟里,想讓師父掏這筆錢。
師父也沒搭理他,結果兩個人又是不歡而散,社火也沒辦成。
其實按著鐘騰青的想法,他是打算把師父趕走,但現在師父也算有些名望,如果真把師父趕走,鎮上也有很多人不同意,因為那樣的話,廟就又沒人管了,所以雙方一時僵持在這。
我也是不大同意師父把錢都拿出來修廟,畢竟在鐘騰青眼里,這個廟的歸屬權是他的。
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被擠兌走了,待不下去了,那師父的一番心血,豈不是白白浪費?
現在為廟里花的這么多錢,又有什么意義呢?
師父卻不以為然,他對我說,修廟是為神靈做的,是為祖師爺做的,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做的。
就算我們有一天被趕走,起碼廟修起來了,神靈安然,他的心也就安然了。
這天地之間,每個人都是過客,廟從來都不是某個人的,而是神靈駐守的。
所以,就算有一天被趕走,他也做了自己該做的事,總歸是欣慰的吧。
師父有大格局,我能理解,卻不愿意接受。
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白白為人做嫁衣?
師父也不跟我過多解釋,只是呵呵的笑,說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我也一天天長大,陪著師父度過了這一個凜冬。
那時正是陽春三月,殘雪消融,一天清早,我正在清理廟門口的地面,心里想著對面大湖里的蛟龍。
也不知道這蛟龍是不是也有冬眠的習性,它差不多已經一個冬天沒來聽過經了。
至于那個老刺猬,我也已經幾個月沒見,估摸著可能是走了吧。
小主,
這時候我還是被開除的狀態,好在有師父出面,給我弄到了各科書本,所以我一直是在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