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感覺不太妙
看著謝頌夫妻一路上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徐州從事錢彌忍不住露出一點不屑。
他加入主公麾下時,這個謝二郎已經是一座牌位了,成為初創團隊里的傳說人物,天天聽他們“若謝哥在,絕不會如此”,所以這次專門過來瞻仰這位“絕不會如此”有多厲害。
也不需要怎么去對江臨歧這些老人出言嘲諷,只需要在他身邊跟著,不時用似笑非笑的眼光看看這位“絕不如此”,再看看江臨歧,再露出一點“哇喔”的表情。
就足夠這位江從事破防破到掩面而去。
嘖,老江還搞諜報呢,真是沒有一點城府,這就跑了,都不讓他多爽一會。
看著老江那幾乎要抗著坐騎跑路的姿態,錢彌的娃娃臉上露出鄙夷,轉頭卻是看向謝頌夫妻:“請吧,最近官道難行,車隊想去淮陰,還需花上三五日呢。”
謝頌還在沉浸在無盡懊悔中,倒是郭皎起了另外的心思——那位姐姐要是有朝廷皇帝當靠山,自己那位只是青州土霸王的爹爹,好像就有點不夠看了。這女人比的就是娘家,她還是早些知曉姐姐的喜好,看能不能討得她歡心。
而且……
她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丈夫,自己真的要跟他一起去見那位姐姐嗎?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根小草,卷入了什么了不的千軍萬馬的戰場,想跑怎么辦?
天啊,這男人看起來好靠不住,還是我自己先想想辦法吧。
……
郭皎把小孩交給婢女抱著,下車騎馬跟在錢彌身邊套起了近乎,她指了指不遠的茶棚:“錢從事,辛苦您一路陪同,妾身與車馬要停下暫歇息,可否請您一起來喝杯茶水?”
路邊的茶棚是木架搭成,上有麥草編成的頂蓋,土灶大鍋,幾張桌子小凳。
錢彌自然同意。
“妾身見錢從事氣度不凡,芝蘭玉樹,不是出自哪家大族?”郭皎溫柔問。
“淮陰流民,”錢彌淡定道,“無家無族,只是出自淮陰書院?!?br />
郭皎頓時了然,輕聲道:“原來如此,早就聽說淮陰書院各種傳言,今日遇上,才知百聞不如一見?!?br />
淮陰本沒什么書院,只有千奇樓建立了一個書院,不教經義,不懂詩詞,就學些識字、算術、維修、農書、牧養,被南北大族的讀書人輕蔑稱為“奴婢院”,因為這些管事、匠人、農夫都是他們這些大族的奴婢。
但后來,徐州刺史居然從這些奴婢里挑選吏員,管理鄉間縣里,一時間,天下大嘩,引來無數大儒的批評,說這是倒施逆行,毀國根基,南國上下士族,更是跪在宮外,要求將徐州刺史換人。
“說來,”郭皎好奇道,“當年吏官之別,吵得沸沸揚揚,卻突然間又朝野閉口,不談此事,默認了徐州自己任命官吏,且不追究,是何緣故?!?br />
錢彌笑了笑:“那是主公說,如果南國不愿意徐州以吏代官,那大可以讓想派族中弟子來徐州當官的大族試試。加上那時西秦又南下,朝廷需要徐州的錢財相助,便按下此事?!?br />
郭皎更好奇了:“可是后來,南朝國子監愿意破格收那些徐州起用的吏員,讓他們前去學習經義,如此才能有升遷的機會,你們怎么又不愿意了?”
錢彌無奈道:“徐州的雜事,根本沒有時間去進修,再說了,我們志氣不高,能在主公身邊當從事已經是托天之幸了,又怎么敢奢求入朝,去陸相麾下聽宣呢?”
呸,離開主公,去那些天天談玄嗑藥的南朝朝廷?
他得是有多想不開?
郭皎不由點頭:“也對,南朝由世家大族把持,我家在以前在漢室都只是三等士族,所以父親都不愿意南下入朝呢。錢從事真是遇到了好時候!”
“那是當然,能遇到主公,是我前世積德?!卞X彌本能地彎起嘴角,那是他這輩子最優秀的選擇了,他當年可是用這張娃娃臉加矮小裝未成年才混進主公的圈……等等!
他一時有些驚訝,看看這年輕姑娘,再看了一眼還在心神不寧的謝頌,有點明白為什么他會被撬走,這姑娘長得美嘴又甜,沒架子還能隨時用崇拜眼光看人,還特別會說話捧人,是人就不太受得住啊。
這時,小二已經將茶水送上。
“是炒茶,”郭皎有些驚訝,“這路邊的攤販,都能吃上炒茶了么?”
“都是山中野茶,”小二靦腆地笑笑,“如今淮南各地,還有許多荒蕪田野,沒有能力打理,便有本地人種下些茶樹,也不怕被割走,他們以采茶為生,等每年夏季,千奇樓會有船隊沿淮河收茶,好的茶葉送去千奇樓,差的老葉茶梗,便用來做歇腳茶了?!?br />
郭皎頓時驚訝:“還能如此?那、那可是大大的善政??!難怪大家搬著界碑也要來徐州!”
她也是亂世出生,家族沒有南遷的原因也很簡單,南方多山少地,難以開墾,四十年來,北方漢兒南下何止百萬之數,稍微繁衍一兩代,南方便沒有那么多的土地山林官位可以分配了。
與之相反的是,徐州、雍州、豫州這些曾經淮河沿岸的膏腴之地反而無人耕作,無險可守的后果,就是這里反復成為戰場,很多百姓冒著危險,拿著武器下田里種下麥子根本等不到成熟,就會被南北軍隊收割做為戰爭儲備。
他們甚至把這種事,叫做“收野麥”——不在他們治下之人,怎么不是野人呢?
是以,居住淮河沿岸的人,稍微有些門路,就會拖家帶口,簇擁在豪強大戶身邊,整村、整縣地南方逃亡。
南方朝廷也漸漸從一開始地劃出土地、提供種子農具收容這些人,變成后來的統統擋在長江以北,讓他們變成流民,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