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的承諾
謝頌不知道為何就那樣一口應下。
答應之后,又感覺到為難,對一個自懂事起,只知道為生存掙扎的少年來說,收服人心這事,著實有些超綱了。
阿若似乎也看出來他的生疏,但卻只是在旁邊加以鼓勵:“二郎,你可以的,相信我,你有這樣的資質!”
被喜歡的人用那樣崇拜的眼神看著,他心中的自卑與懷疑漸漸消失,隨后便發(fā)現(xiàn),這真不難。
馴人與馴獸一般,無非是恩威并施。
尤其是在這年輕少年中,只要拉得開三石弓,能以一人對群毆,打服了,就是服了!
不需要什么氣質,也不需要恩威。
“慕強是人的本性,這個小塢堡才多少點人,到不了用宮心計的程度,”林若在幽暗的燭火下,教育他和侄兒,“不過,威到了,只能算誰強他們幫誰,真想他們舍去性命和咱們大干一場,還得靠恩。”
一大一小兩個少年目光清澈,崇拜地看著那少女,覺得她每一句話都好有道理,就算聽不懂也覺得好厲害。
接下來的日子里,白日里,謝家男丁都要種地打獵,修繕塢堡,還要給附近的流民帥服勞役,只能在晚上,坐在小院中,繁星之下,學習那論語十則,論語好學,字也不難,難的是讓這疲憊的身體不走神不困倦。
阿若果斷轉變了辦法,講起了其他的故事。
其中一個叫火燒藤甲兵。
徐州為四戰(zhàn)之地,無論老幼,都對那輕便又刀槍不入的藤甲十分羨慕,但一聽那藤要在桐油中九浸九曬,便也歇了心思,只是,高居講座的阿若話鋒一轉,提起了另外一物。
“鎖甲難造、皮甲昂貴、板甲更是傳說中的物什,”林若隨口道,“但其實,藤甲不算什么好東西,有一物,做出來,價格便宜,還比鐵甲輕便,五十步外弩不能破,那是樹甲,與藤甲類似,是我們俚族密傳,靠著這個,我族才能于嶺南屹立不倒。”
他混在人群里,有些想笑,這就是阿若說過的,反正這些人也沒去過嶺南,隨便編就是么?
這話一出,在場的年輕人們哪里忍得住,紛紛開始問細節(jié)。
是什么甲,貴重么,能不能長長見識?
阿若只是推拒:“既然是不傳之密,我當然就知得不多,而且那時年幼,不太記得怎么造了。”
族人們不信,于是紛紛來說服他。
“二郎,你和林姑娘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啊,既然是一家人,知道一點鎧甲做法怎么了,你大可去打聽一下啊。”
“對,我們一定不會傳出去的。”
連謝家族人也會隔三差五地在塢堡中偶遇他,言談之中,總是暗示:二郎啊,拿出點男人的氣勢來,要能當家做主啊。
“叔祖,你前些天還說,這樣的姑娘,非是我這般人可以肖想。”他忍不住問。
謝族長臉色溫柔,正色道:“哪有此事,我謝家雖然沒落,但也算是晉陽大族,你和林姑娘天作之合,將來必能興我家族,別聽那些不知所謂的胡話,壞了前程!”
他一時露出笑意,族長也只是嘆息了一聲:“二郎啊,別怪我勢利,咱們在亂世之中,活下來才是最要緊的,先前你做那些蠟燭、毛氈雖然也能賺些家用,然而和甲具相比,卻是后者,才能咱們族人在這四戰(zhàn)之地立身求全,那位姑娘就看得很明白,能遇到她,是你的福分,也是我們謝家的運勢。你以后就是得勢了,也萬萬不可怠慢,明白么?”
他認真得道:“她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絕不會怠慢她一分。”
不為權勢,只是喜歡她。
喜歡她面臨危險的果斷狠辣,喜歡她遇到困難時的興奮,那種遇到逆境毫不氣餒,反而視為挑戰(zhàn)與勝利的勇氣。
那樣的阿若,讓他炫目。
接著,阿若并未直接說出鎧甲秘方,而是讓他去收各村各塢,收集樹皮,回塢堡使用。
他把自家最近存下的皮毛都收起來,準備賣掉后拿錢去收集阿若需要的樹皮。
少女卻只是微微一笑,說這太少了,然后,便從手腕取下一條圓潤如天工的水晶手串,讓他把這個賣掉。
“不行,這是你從天上帶下來的。”謝頌感受了一下那水晶的冰涼,又放回阿若手中,按住他手指,“放心吧,這點小事,我能做到。”
“你當然能做到。”少女溫柔地摟住他的脖頸,他一時有些難為情地往后退了一步,卻貼到了墻上,進退不得,耳尖越發(fā)滾燙,“但是呢,我們是要在一起的,分什么彼此呢,只是,這差事可辛苦了,我怕你扛不住,要不然,你只賣一半的珠子吧?我分一半給小江去做也可以……”
他驟然回神,低聲道:“我可以的,阿若你信我。”
他說著便拿著珠串飛快出門,身后傳來少女調皮的輕笑聲。
后來,他幾乎是不眠不休地收集樹皮,召集人手,有了錢財,便有了底氣,他幾乎是無師自通一般,拉攏族中兒郎,又在服勞役用省下的錢購買了些農具。
他有些威望,做事公平,很快,謝家的同輩便愿意相信他,陪他一起干。
而他也按阿若的要求,帶著兄弟們,挖池漚皮,連家里小侄兒也每天坐在小院里把樹皮刮凈。
等把點燃樹枝化做草灰,地灶里不眠不休地燒煮著已經樹皮,用碾磨壓碎后,用藤汁泡水,他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以蘆葦簾抄成了一張張絮——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