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攬美調笑
“比那更糟。”
楚陽推開雕花欞窗,鎮天魔獄城燈火在雨幕中暈成團團光暈:“對方連我何時閉關沖擊筑基都算得精準——這局,怕是從半年前就布下了。”
李慕白眉頭緊蹙:“他們竟能精準推算出你的行蹤,這事透著蹊蹺。明明你閉關筑基的消息早該密不透風……”
他猛地拍案:“究竟是何方神圣敢算計到我們頭上?”
“去春意樓轉轉如何?”楚陽把玩著案頭青玉鎮紙,語出驚人。
“你瘋了!”李慕白手中茶盞險些跌落。
紫袍少年已翩然起身,腰間懸著的三清鈴發出清越聲響:“替我備些銀錢,要新鑄的麟趾金。”
他臨窗而立,望著庭院里簌簌落下的紫藤花:“修行如逆水行舟,筑基之事……我自有計較。”
暮春時節的甘香鎮總浮著若有似無的槐花香。
沿著青石巷走到盡頭,五層朱漆樓閣上垂落的茜紗在風中輕揚,金漆匾額“春意閣”三字在暮色里泛著微光。
這南疆邊陲最奢華的銷金窟,連門楣雕花都嵌著東海水晶。
近來樓里最炙手可熱的客人,當屬那位玄紋云袖的少年郎。
他總在戌時三刻踏著梆子聲而來,隨手拋給龜公的賞錢能在城南置三畝薄田。
更奇的是,這位連城主府請帖都推拒的符道天才,竟愿與鎮上學徒論丹青,同商賈之子賭雙陸。
“聽說楚公子昨日又畫廢了三十張云紋箋?”
倚著闌干的綠衣女子輕搖團扇:“那些符紙碎片,翠鶯姐姐撿去當了書簽呢。”
二樓雅間突然傳來哄笑,幾個錦衣少年正圍著檀木案叫好。
楚陽執筆的手腕懸在半空,朱砂筆尖將落未落,宣紙上隱約可見半闕《鷓鴣天》。
鎏金博山爐騰起的青煙里,他側臉被燭火鍍上金邊,倒比案頭那尊錯金銅麒麟更顯貴氣。
暗處有道陰鷙目光穿過珠簾。角落里的灰衣人捏碎手中核桃,果殼簌簌落進腳邊銅盂。
他盯著少年腰間那枚刻著“太乙”二字的羊脂玉佩,喉間發出聲冷笑,轉眼沒入熙攘人群。
暮色剛合,春意樓的雕花燈籠便次第亮起。
三樓臨街的琉璃窗映出憧憧人影,大堂里飄蕩著脂粉與酒香混雜的甜膩氣息。
李慕白攥著青瓷酒杯,指節發白。他此刻頂著一張蠟黃面皮,粗麻衣襟下還塞著兩團棉絮,活像個走街串巷的貨郎。
反觀身側那人,雖也易容成方臉塌鼻的模樣,舉手投足間仍透著凜冽寒意——正是喬裝后的楚陽。
“姓楚的!”
李慕白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你說帶本世子見世面,就是來這腌臜地方坐冷板凳?”
他瞥了眼案幾旁添酒的婦人,對方臉上溝壑縱橫的褶子驚得他嗆了口酒。
楚陽屈指叩了叩案面,三長兩短的聲響讓添酒婦人哆嗦著退開。
他目光始終鎖著東南角的云母屏風,直到一襲紫金蟒紋袍撞入眼簾。
“來了。”聲線如冰棱墜地。
屏風后轉出個錦衣公子,眉間朱砂痣艷如滴血。
他左臂摟著穿煙羅紗的胡姬,右手正往翠衫舞娘襟口探去。
滿堂燭火仿佛都聚在那張臉上,分明與楚陽易容前的模樣分毫不差!
“嘶——”李慕白倒抽涼氣。
他分明記得昨夜在王府別院,楚陽當著他的面用藥汁改換容貌。
此刻看著那個風流倜儻的“楚陽”攬美調笑,恍惚間竟分不清虛實。
假楚陽已行至花廳中央,腰間玉佩撞出清越聲響。
真楚陽忽然按住李慕白手腕,在他掌心劃了道符咒:“屏息,閉眼。”
話音未落,假楚陽袖中竄出縷青煙。
方才還嬌笑連連的舞姬們突然眼神呆滯,如提線木偶般圍著他打轉。
有賓客察覺異樣剛要起身,卻被暗處射來的銀針封了穴道。
“傀儡香。”
真楚陽指尖寒光乍現:“此人不僅仿我容貌,連天工閣的獨門秘術都盜了七分。”
“這才叫少年得志該有的鮮活模樣。”
李慕白瞥向身側垂眸飲茶的同伴,青瓷盞沿氤氳的霧氣模糊了那人輪廓。
他捻著袖口金線刺繡的卷云紋,忽覺自己與這滿樓喧鬧格格不入。
指節叩擊紫檀案幾的脆響驚醒了李慕白的思緒,楚陽斜睨他一眼:“氣息作得了假?”
骨扇唰地收攏,在掌心敲出驚心動魄的節奏。
“連本命劍訣的波動都……”
李慕白話音戛然而止,喉結滾動間將驚疑咽下。
他分明看見楚陽指尖凝著半滴琥珀酒液,在燭火下折射出詭譎光芒。
亥時的更漏聲里,鎏金鶴嘴爐吐出縷縷甜膩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