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刀意
指腹摩挲著鋼刀粗糲的刀柄,楚陽特意選了把普通侍衛用的兵器,生怕碧落劍的凜冽劍氣驚了衣襟上繡著的并蒂蓮。
“得罪了。”
刀尖蜻蜓點水般劃過衣袖,金石相擊之聲乍起,驚飛了檐下筑巢的雨燕。
楚陽怔怔望著完好無損的衣料,忽覺掌心溫熱——姑姑不知何時將暖爐塞進他手里,鎏金爐身上還沾著繡繃留下的絲線。
“姑姑,我真劈了啊?”
楚陽握著刀柄的掌心沁出薄汗,目光掃過石案上流光溢彩的云紋錦衣,喉結上下滾動著轉頭望向身后。
玉瓷茶盞在女子手中輕晃,蒸騰的熱氣模糊了她眼尾的朱砂痣:“你這孩子,姑姑什么時候坑過你?”
鋼刃破空聲驟然響起。
少年攥緊刀柄突然發力,三尺青鋒卻在觸及衣料的剎那化作清風,只激起托盤邊緣細微裂響。
李慕白手中茶湯劇烈晃動,那套本該被斬碎的衣物竟泛起水波般的光暈,將寒芒盡數吞噬。
“當心!”
楚陽急退兩步,眼見自己劈出的刀氣竟原路折返,在身后檀木門框上刻出三寸裂痕。
青玉案上,月白錦衣依舊纖塵不染,連褶皺都未多生半分。
“這……這……”
李慕白手中的茶盞歪斜著潑出半盞,淡青茶湯在石案蜿蜒成溪:“衣服不僅能防身,還能把攻擊原樣奉還?”
廊下傳來銀鈴般的輕笑。
紫衣女子指尖輕點案上裂紋:“普通護身法器頂多卸力化解,但若將星辰砂煉入冰蠶絲……”
她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兩個少年瞪圓的眼睛:“這件流云裳雖暫列高階法器,卻藏著九重隱紋。”
“隱紋?”楚陽的佩刀當啷落地。
“每解開一重禁制,就能覺醒新神通。”
女子廣袖翻飛間,錦衣表面浮現金色符篆:“比如現在這重‘鏡返’,不過是最基礎的防御形態。”
李慕白突然捂住心口:“等等!您說的星辰砂,可是傳說中能吸收日月精華自我進化的那種神料?”
窗欞透進的陽光恰好落在衣物上,隱約可見星芒在經緯間流轉。
“噓!”
姑姑豎起蔥白手指:“有些寶貝,得等它們自己愿意醒來。”
青衫女子話音剛落,楚陽握著刀柄的指節驟然發白,李慕白則踉蹌著撞倒了身后的青瓷花瓶。
兩人喉結滾動著對視,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驚濤駭浪,護身法器能進階這種事,分明是煉器師行當里流傳的千年傳說。
“姑姑莫要誆我!”
李慕白揪著織金蟒紋袖口的手背青筋暴起:
“小爺在王府珍寶閣泡了十幾年,玄武甲見過七十三件,天蠶絲甲開過二十八箱,哪個不是用廢了就扔的消耗品?”
他忽然意識到失態,慌忙將濺上茶漬的玉骨折扇往腰間胡亂一塞。
石桌上的素紗衣在穿堂風中輕顫,楚陽的視線黏在那抹月白色上挪不開。
他記得三年前在東海拍賣場,有位元嬰大能為件殘破的玄級護心鏡,當場斬了十七個競價者。
防御法器向來是材料定生死,這道理連街頭打鐵的莽漢都懂。
“用三成靈力。”女子指尖拂過茶盞邊緣,驚起半寸碧色漣漪。
楚陽喉頭發緊,方才那道試探性的刀氣被盡數反震時,他分明聽見自己本命刀魂發出嗚咽。
此刻丹田內金丹瘋狂旋轉,淡青色靈力順著經脈爬上刀刃,在刀鐔處凝成實質化的霜花。
李慕白早已縮到雕花楠木屏風后,只探出半張煞白的臉。
當刀光劈開空氣的瞬間,他袖中暗扣的十二枚護身玉玨齊齊炸裂——這次沒有震耳欲聾的轟鳴,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楚陽看著自己全力斬出的“斷江式”如同墜入蛛網的飛蛾,在離紗衣三寸處碎成漫天星火。
“第四重封印。”
女子吹散指間殘留的靈光,語氣像在談論檐角滴落的春雨:“方才解開。”
李慕白瞳孔驟然緊縮,眼睜睜看著寒芒劈落在石桌表面。
金屬與巖石碰撞的爆鳴聲震得耳膜生疼,整張石桌霎時化作數十塊碎石迸射開來,原本放在上方的銅質托盤更是被震成金屬粉末簌簌飄落。
李慕白仍沉浸在方才的刀勢中——那道劃破視界的銀光恍若新月墜地,短暫卻璀璨得令人心悸。
而這般驚世駭俗的刀法,不過是楚陽在試驗新制防御衣時隨手揮出的試招。
此刻楚陽單手持刀立于庭院,玄色勁裝衣擺無風自動。
雖然神態從容,但方才出刀瞬間繃緊的肩頸線條仍顯示出他至少用了七分功力。
更令李慕白心驚的是,不過閉關三日,這位摯友的刀意竟又精進了數層。
“錚!”
古琴斷弦般的銳響驟然劃破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