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四章心斫

  洪疊邇厝看著手中的方錘，掂掂，旋轉(zhuǎn)……仿佛調(diào)校力量失諧的手感。

  堅硬倔強的身軀塊壘，堅強時勢如一座山。一旦撞裂，就會從裂隙流瀉比血液更加危險的能量。

  在心里，他也在感受著:拿格經(jīng)歷的四個神代。

  在洪疊邇厝真實的一顆心里。他感到:曾經(jīng)失控的地精火，是無限感官放逐的力量狂魔。萬感生發(fā)出來的，瞬間就能夠化作來自大地形物的質(zhì)感方寸。

  而拿格，卻是與他截然不同的另一種屬性。正如古卷所言:不同屬性所長成的，永恒是絕對陌生的形狀和力量。

  所以，拿格每一次生命形顯的狀態(tài)，都是洪疊邇厝所無法精準辨識的。

  這一刻，洪疊邇厝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用方錘衍生的大地令，每一種確鑿有形的存在法，仿佛從大地長成的有形植物一樣，正將有型樹冠升騰向時空和宇宙。

  然而此時的拿格，卻將或纖微、或洪浩的所有形狀格，變作動態(tài)“生長”中即時顯化出來的一部分。

  所以，洪疊邇厝總是感覺:自己就是時空動態(tài)中一個又一個確鑿的截面。關(guān)鍵的語法辭根是形狀。是靜態(tài)的，是質(zhì)感的、確鑿的

  洪疊邇厝擁躉的精工四代，就像支撐自己意念——魁梧站起來的四根無垠長度的天柱。四個輝煌的精工時代同時生成，同時顯化。

  然而，拿格的四個神代，是生命次第歷煉的“生長”。這個“生長”，這一刻在拿格的心里就是“生態(tài)力”。同樣，仿佛有形的樹冠長成，且衍生到時空宇宙。

  只是這些樹冠就是帶著喜嬗生長的植物。最關(guān)鍵的語法辭根，在這兒的重點是“喜嬗的”。這是性質(zhì)具備的特征。也是動感的，無限的。

  所以，在經(jīng)歷古薩路神代，極限生長的只是變成用苦行來標記的歷程。

  青龍噴薄的圖騰瞬顯又滅。

  激散中沖蕩的四斧，嘯叫著四道不成規(guī)則的狂風，在空間漫自飛騁。唯有沉沉執(zhí)握在拿格手中的“烈鈍”靜如石雕。

  嘩嘩散落的風篆，夾雜簌簌發(fā)響的塵渣，依然讓人能夠感受到:略帶振頻波漪狀擴散的風聲。

  讓洪疊邇厝一顆心震動的是:沒有隨方錘重擊而飛脫的拿格，堅牢得仿佛篤定在地的鐵砧。依然保持撐力的倔強，讓屈折手腳的拿格仿佛是被方錘猛烈夯釘在大地上。

  從洞開的樹冠，傾落的光瀑，形變大地上拉長的橢圓，讓拿格蹲踞的凝靜姿態(tài)，隨光拉長晷刻的身影。光芒丈量著晷影的尺寸。

  “用膂力抵對膂力，

  用法器，

  用形狀。

  但痛苦破碎著靈魂的人，

  用血肉催盛——

  韻升的語法。

  哦，

  聲音正變成祭言的力量，

  曰:

  ‘用光芒——

  生長。’……”

  空氣里傳來飄渺的吟游詩人的歌聲。

  蹙如太陽晷針的拿格，正以有形披光的身軀，完成對有形大地——生動的精美丈量。

  那樣的靜啞，仿佛光足遷移一寸，瞬間就會放大成十步、百步、萬步……連續(xù)變化成行走在時空的足輦。

  影伸長在拿格的背后。然而，觸光的拿格，似乎這一刻聽見:光芒行走在自己身后的足音。

  繁復交錯著各種時空圖案的“梟捷”、“傾角”、“散拓”和“兀鎩”，伴隨著叢林樹木之間——飛躍的鐸倫、獵昂斯、狙金和俊魯柯兒。

  八種動態(tài)在飛翔穿梭中伶俐搭連，遞力增勢。圍繞著拿格發(fā)出渲染的蜂鳴聲。仿佛是被那道陽光點燃的，飄飛中的火焰發(fā)藍的邊緣。

  其實，只有這些一直毗連拿格的采斫工知道:即便是剛才的龍斫，與洪疊邇厝完成猛烈的對撞，在他們與拿格的心里，依然是心靈方向孤注一擲——斫擊洪疊邇厝為目的。

  那種鐵錚錚的力感，猶如祭禮司儀凝結(jié)諾辭的誓言，已經(jīng)鑲嵌在洪疊邇厝的“大樹”上。

  盡管洪疊邇厝是大地長出來的最堅韌的有形植株，但是，這一次，拿格與眾采斫工精真的意念采用的就是“根斫”。

  所以，洪疊邇厝既然觸到青龍斫，此時就應該是一株最疼痛的植物。

  但看依然玲瓏提攜方錘的洪疊邇厝，依然泰然無礙。

  但是，隨著拿格眨動目光的時刻，才預示著:一顆龍斫之心，最終深沉抵達——心靈意念的極限點。

  洪疊邇厝感受空間里瀲滟波漪的振頻風聲，漸次衰減的韻。那，就是拿格判斷中，最終被斫擊到目標物的剎止時刻。

  頓時，拿格安靜的手，激烈震顫了一下。那種帶有脈動的反彈之跳，就是斫木最后熟稔的手感。

  只見，伴著拿格最后劇震反彈的手感，洪疊邇厝立時身形悸動而蹙。執(zhí)錘立令的威儀略帶著——不可阻撓的松動……

  是的，一直沉靜的拿格，在目視可見的青龍斫之后，知道:自己的斧斫姿態(tài)完成了，但是竭力狀態(tài)的一顆心靈，根本未曾接近力量輪廓波暈龐大的洪疊邇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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