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2章 輾轉鄉野地
一連五日,太陽升起又落下,晨露寒人,夜風襲人。
以前在扛山村當該溜子時,王導沖夏夜是睡在房頂上的,所以并不覺得,夏夜在外面風餐露宿是件苦事,但今日他才知道,夏夜露宿,噩夢驚人。
他被噩夢驚醒。這一天下了暴雨。毫無征兆,今日白天還是清空當照,在天黑后,天上群星光線黯淡,夜風冷冷,王導沖蜷縮在地上,感覺腰部酸痛,幾乎無法站起來。
今夜月光尚且算亮堂,白日里王導沖爬了一路深山,走的山路彎彎曲曲,正午時分,路邊田地里見了多少怪事。好在他命格夠,人也狠,才終于逃到深山北寨。北寨村口遠遠看去,也看不見人家,互相掩映的幾個山頭凹處,才見得一塊大石頭,走近去看時,上面寫著北寨兩個字。一頭牛臥在對面草棚里。
“俺那府邸,終究不比這里自由。”王導沖是個瀟灑漢子,被蛇盤了老窩也不在乎。心想今夜過后,到明日里邊隱姓埋名,替人家扛大包、翻田土稻草出力如今夏日,田間地頭到處是活兒,吃飽飯應該沒問題。
一連十來日,王導沖把能經的苦也經了一遍,翻地蓋肥架角摘茄自不必說,又摘了兩日核桃,晚上在草棚里看牲口。一張白凈面皮曬的黝黑,容貌也略改了些。
該死的那北寨村頭,白喊他去山上割了一日半的草,開辟了從這到山那頭一條路出來,王導沖累死累活,向那村頭要賞錢時,那村頭只推脫說會里無錢,俺長輩村老、大明任命的人員尚且饑荒,哪有余錢與你。
氣的王導沖差點當場發作。又不能明打,只好暗暗的到村頭田里,把些果子拋在地上,都砸爛了了帳。
北寨這些人倒也都服他。除了打賞些忙活的小錢,也有人樂意送些果蔬、黑梗面饅頭與他。
王導沖樂在其中,竟然真有了想要隱起來的架勢。
只是王導沖是個修行的人,每日里肌肉要練,這一日早晨,王導沖為了練一把式梁山拳法,用史大郎的大郎劈山怒海竅連環招式時,感覺有些力不從心,再用到魯大師瘋魔杖法時,眼前一黑歪在地上。
王導沖摸了摸肚子:“癟多了!”他兩腿走路似乎都有點微打哆嗦,營養跟不上了。
就在饑餓感十足的時候,一陣烤肉的香味鉆進了鼻孔。他尋著問去看時,見一個蓋著荷葉的肉碗放在挎籃里被一個人背著。
那香味一會兒是油香,一會兒是酒香,還夾雜了甜絲絲的人香,王導沖跟上去。
那碗忽然停下不動:“你只顧跟我作甚么?”
王導沖這才注意到人,穿著件紅系腰,外開齊腰小衫內裹灰黃布條,真乃波浪兼天涌,風云接地陰,一對青紫筋耀電光錘殺氣騰騰,衣衫越發被撐開,難怪是個肉食人家,該說不說營養就是好。止腳下一雙黃布黑底大布鞋。
那人問:“你只顧看我作甚么?”
王導沖行走江湖總是太沖,學會了說些客氣話:“姐姐,你那碗里放的什么肉啊?”
“這是兔肉。昨日村中掌頭去山里獵的野兔,身上一股土腥味,是我用粗鹽巴并醬腌制了半夜,在火上先燎后煮做出來的,酥嫩鮮香,我中午吃了,待熱時卻到村中掌頭家喂小寶吃礽去。”
王導沖便求道:“賒一兩塊與俺,不打緊么?我給你做一日苦力。”
“你,哎?”那人睜圓杏眼,仔細打量著王導沖,嘴角掛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你是新來的幫工小伙吧!”
“是。”
那人問:“你的家鄉遭了饑荒?你一路要飯幫工到這的?”
王導沖忙回答:“弟的老家饑荒倒也有,還有一個緣由,不敢欺瞞姐姐。我本是大明人氏,后來憑借一樣本事,在城里站穩了腳跟,置下一所宅子。”
那人鄙夷:“吹牛吧你。甚本事你說來聽聽。”
王導沖道:“城里鬧詭,我一副身體抗揍,便替公差們在前面擋詭爪子,每打一場,能賺十文錢的銀子。這可是賣命錢,打的久了,攢下百十兩,又交了朋友,所以,才與我廉價買了所宅子。”
那人笑了笑,把挎籃放在道邊田壟石頭上,自己也扭了扭腰,把后座一調便坐上去:“既然混的這么好,怎么還跑這了。”
王導沖半真半假道:“為的是,我年少時不小心遇上…一個女子,和她…”王導沖說到這里語速瞬間慢了下來。
那人揭開荷葉:“后來便怎樣,你要說的有趣,我也不要你做活,就獎勵你一塊兔兒肉。”
王導沖小聲道:“我不過是打了個冷顫。”他的話剛說完,口中被塞了兔子腿。
“細說。”
王導沖拿起兔子腿就啃了起來,三五下吃到肚里,骨頭都嚼碎了:“后來這女子要嫁人,夫家知道底細,不肯答應,或指使女子殺我,我從府邸里急匆匆跑出來,東西也收拾不得,灰溜溜藏來這里,無處安身。只好找些農活乞討度日。”
“可有房契地契?”
王導沖已經被美食所吸引,這人是怎么想到用醋汁來沖淡野兔的土腥之氣的,便隨口就答:“都在家中!”
“拿來吧你!”那人搶過兔肉。
王導沖兀自不肯聽,又來搶碗里的,那婦人搶了挎籃,在空中打個轉閃過王導沖餓極了的一抓。
王導沖一個踉蹌,就摔在地上,心說,忍饑挨餓多慘,搶不過人家。
可這一折騰,那婦人的衩裙竟然落在地上,嚇得捂住,慌忙藏在腰間,見四下無人,轉過頭來:“小老弟,你曾見活寶么?能頂餓的。”
王導沖還沒力氣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