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局中局
王馬夫端著面條站在門外,看著屋內溫馨的場面,不知不覺間淚水涌出眼眶,狡辯說是風雪太大了。
按照他年輕時的設想,家就應該是這樣,熱熱鬧鬧的。
屋內就兩張破舊的長凳,陸知鳶抱著王小滿站起身,坐到了沈舟身旁。
王馬夫連忙道:“不用,俺站著就好。”
沈舟用筷子頭敲了敲桌面,“日子都過成這樣了,還講究個啥。”
一片雪花尋著屋頂的縫隙,飄落進碗中,瞬間被熱湯融化,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
沈舟快速扒拉完面條,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找人幫你把屋頂修了?冬天漏風,夏天漏雨,你個糙漢子沒關系,閨女呢?”
小姑娘仰著頭,雙手在空中亂抓,咯咯笑道:“爹爹說這叫魚鱗瓦,是龍王爺褪下的鱗片,可以鎮邪。”
“這你也信?”
陸知鳶沒好氣瞪了少年一眼。
沈舟改口調笑道:“屋里淋雨以后可長不高。”
王小滿趕快用雙手捂住頭頂,眼神死死盯著房頂,神色嚴肅,模樣可愛。
沈舟對陸知鳶使了一個眼神,讓她帶著小姑娘去床邊,等二人玩鬧起來,小姑娘的注意力被分散后,才嚴肅道:“給小爺一個名字。”
王馬夫結巴道:“殿下,俺…”
沈舟冷哼一聲,“你就是一個被人當槍使的蠢蛋,真要是死了,閨女怎么辦?”
“哪天有人上門找俺…”
“小爺沒有心情聽故事,直接點。”沈舟一邊跟小姑娘做鬼臉,一邊道。
王馬夫嘆氣道:“那人蒙著臉,俺不知道是誰,他說只是看不慣殿下在國子監作威作福,想要將您趕出去。”
沈舟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喝道:“王定疆!”
王馬夫頓時站直身體,以右拳狠狠擊胸道:“屬下在!”
屋子里的人頓時被這一幕弄得不知所措,小姑娘瞪大眼睛看著父親和剛剛認識的大哥哥。
沈舟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朝著兩位少女吐了吐舌頭,隨后拍了拍漢子的肩膀,低聲道:“事已至此,你還想欺瞞?”
國子監誰不知道他想離開,真要是為了這種狗草的理由,只需耐心等上一段時間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怎么?那人是連明天的太陽都看不見了嗎?
漢子指天起誓,保證自己說的都是真的,絕對沒有假話。
沈舟泄氣道:“那人留下了多少銀子?夠給小滿治病的嗎?”
漢子呆滯道:“俺不知道,經過這幾天用藥,小滿喘癥好了許多,但俺怕會復發。”
沈舟解下錢袋,扔在桌子上,囑咐道:“這次不算是什么大事,幕后之人應該不會對你家做什么。”
說罷他朝著陸知鳶招呼道:“走了。”
小姑娘正好從床頭柜子里拿出半包川貝母,這是她父親從富人家垃圾堆里撿來的,小小的手掌從里面抓了兩把,樂得往空中一拋,“下銀子雨嘍!”
碎藥沫子落在補丁摞補丁的棉被上,倒真像開了一大片白梅花。
陸知鳶附在小姑娘耳朵旁輕輕道:“以后記得讓爹爹帶你去找姐姐玩。”
沈舟背身輕輕揮了揮手,忽然又轉身,作老虎狀,仰天嗷了一聲,惹得小姑娘哈哈大笑,完全停不下來。
二人跟來時一樣,側身離開了小院,沒有驚動那半扇門板。
直到看不見小院輪廓,沈舟停在一條溪水旁,扶著柳樹,感受著腹中的翻涌,將面條全部吐出。
陸知鳶輕拍他的后背,輕聲道:“你這嬌生慣養的身子,吃不下就不要勉強了。”
沈舟蹲下身子,又嘔了幾聲,直到肚子里空空如也,這才掬水在手,漱了漱口。
活水就是這點好,不容易結冰。
他狡辯道:“不是吃不下,只是近日偶感風寒,你是不知道,城里的蒼蠅館子,小爺是常客。”
陸知鳶捂嘴輕笑道:“是啊,每次吃完都上吐下瀉,三天起不來床。”
話音未落,她又急切道:“不是來查案的嗎?都問出來了?”
沈舟并沒有發覺不妥,反問道:“知不知道老王腿怎么瘸的?”
陸知鳶搖了搖頭。
沈舟從懷里掏出從王小滿手里換來的鐵片,拋了過去。
少女穩穩接住,細細端詳了起來,雖然鐵片磨損嚴重,但還是能依稀看見“*騎營”兩個大字。
“驍騎營老卒。”沈舟洗了把臉道,冰涼的溪水激的他打了個冷顫。
陸知鳶詫異道:“既是老卒,家中不應該是這樣才對?”
蒼梧對于士卒向來優待,不僅會分田地,還有大筆賞銀,如果因戰事落下傷殘,官府每月都會上門送些生活費和必要物資。
“說起來又是一筆糊涂賬。”沈舟道。
驍騎營最早被譽為“蒼梧劍鋒”,在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但后面不知怎么被扣上了兵變的帽子,主帥和一眾果毅都尉被斬首,剩下的士卒要么被遣散,要么混入其他軍中,成為死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