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指揮使，做不長了。”

  朱載?終于長嘆了一口氣，娓娓道來。

  此前提過，這大朔與李淼前世的大明頗為相似。而此時朱載?所面臨的形勢，其實也與大明某段時間的形勢相近。

  當(dāng)朝的皇帝已經(jīng)在皇位上坐了二十多年，垂垂老矣，已經(jīng)多年不履朝政。朝堂內(nèi)此時宦官、文臣、外戚三股勢力交錯，已經(jīng)是暗流涌動。

  錦衣衛(wèi)這種敏感的機(jī)構(gòu)，當(dāng)家人一定逃不過這場爭斗。

  朱載?察覺到了這一點，想要在離開之前，把自己的親信提拔上來。一是趁著自己還當(dāng)權(quán)，給手下留點政治遺產(chǎn)。二是也給自己留點資本，至少不要被完全踢出權(quán)力中心。

  他挑中的這個接班人，就是李淼。

  李淼在他手底下二十多年，知根知底。有心性、有腦子、有手段。

  武功方面，雖然很少出手，但在朱載?看來，他至少也不聲不響的把武功練到了絕頂高手的級別。可以說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

  唯獨就是滾刀肉，抽一下動彈一下。好像高官厚爵跟他有仇一樣。

  朱載?看著李淼說道：“大李，你為什么就不愿意做點事情呢？”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quán)，無權(quán)就是無力，無力就是錯，就要任人宰割。”

  “我知道你武功練得不錯，可你不把自己練得跟陸地神仙一樣，又怎么能抗衡的了精兵鐵騎呢？”

  李淼笑了笑。

  夏蟲不可語冰，朱載?當(dāng)然不懂他的想法，因為他自始至終都站在一個脆弱、短壽、無力的普通人視角來看問題。

  權(quán)勢有什么意思？錢財有什么意思？

  天生就活在武功存在的世界里，把武功當(dāng)成了換取權(quán)勢的手段，在李淼這個來自無聊的、唯物的世界的人眼里，是如此的暴殄天物。

  武功是什么，是唯心，是超脫。

  權(quán)勢能讓人在林端漫步，踏著血紅的楓葉，去看皎潔的明月么？

  權(quán)勢能讓人敞開衣襟，在雪地中狂舞，飲下滾燙的烈酒么？

  權(quán)勢能讓人快意恩仇，手刃強(qiáng)敵，熱血沸騰么？

  權(quán)勢能讓人踏波逐浪，走遍天下，而不用擔(dān)心自己死在路上么？

  不能。但武功可以。

  什么狗屁黨爭，什么狗屁權(quán)力，李淼只想將自己的武功更進(jìn)一步，去看看這條前世沒有的路的盡頭，到底是怎樣的風(fēng)景。

  就好像嚴(yán)笑生，李淼不在意他的命能換來什么。

  他就是隨手在這個人渣胸口戳了一指，讓他痛不欲生三天以后再自殺，就是要這么痛快！沒有武功，李淼能做到嗎？而練了武功還不去這樣做，李淼又練個屁的武功？

  這些話，李淼是沒法跟朱載?說的，他理解不了。

  就像一個天生健全的人不會知道一個瞎子對色彩的渴望，朱載?也理解不了武功對李淼的意義，也理解不了權(quán)勢對李淼來說有多么無聊。

  所以李淼點點頭，說：“知道了。”

  朱載?猛地轉(zhuǎn)頭，不可置信的看向李淼：“你說什么？”

  “我知道了，還能看著您失勢不成？有什么出京的大差事，我去辦。”李淼說道。

  這一句話，噎的朱載?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才上下打量著李淼，猶疑的問道：“你運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

  這話都給李淼逗樂了，他哭笑不得的說道：“您在這給我上了半天課，我聽懂了，照您說的去辦，您又問我是不是有病。您堂堂正三品的大員，拿屬下逗悶子呢？”

  朱載?怒道：“你少在這裝瘋賣傻，你要有這么懂事，我還用被你氣二十年？你到底什么盤算？”

  “嘶——不對！”

  朱載?似乎是突然想通了什么，斜乜著雙眼看向李淼。

  “你...不會是想趁著出京的差事假死脫身，打算躲在哪個窮鄉(xiāng)僻壤過你的懶漢日子吧？”

  “怎么會？”李淼認(rèn)真的說：“肯定不是窮鄉(xiāng)僻壤啊，我愛吃又愛玩，過不得苦日子的。”

  “滾蛋。”朱載?罵道：“說實話！”

  李淼知道，自己這每天八小時的工作時間，在封建時代簡直是罄竹難書的懶惰。這印象早已深深的刻進(jìn)朱載?的腦海，沒有個合理的理由，搪塞不過去。

  他只好實話實說：“我武功練得差不多了，靜極思動，想著出去走走看看也不錯。”

  李淼如今已經(jīng)三十五歲，自從十五歲進(jìn)了錦衣衛(wèi)，就一直待在燕京沒有挪窩。

  一來是因為武功對于李淼來說足夠有趣，練了二十年也不覺得無聊。

  二來是因為這世界江湖仇殺盛行，社會風(fēng)氣要比前世暴力得多，沒把武功練到一定地步，李淼不愿意輕易涉足江湖。而錦衣衛(wèi)的環(huán)境也適合他的金手指發(fā)揮作用。

  三來，就是朱載?對他的倚重，一直把他留在燕京，放在眼前聽用。

  眼下他的武功已經(jīng)到了一定境地，放眼天下也沒有幾個對手，自保無虞。

  朱載?多年來對他照顧有加，此時需要他做些事情。而他自己也靜極思動，想要出門溜